“還有那個顧嬪也是……”
見晏緒禮張口又要責怪顧令漪,尚盈盈一人做事一人當,連忙截住話頭,膽兒肥地囁嚅道:
“您要罵就罵嬪妾一個吧,別怪罪顧嬪娘娘。”
他說東她往西,他訓狗她攆雞。說兩句不愛聽的,不聽便罷,還霸道地不許人說,這小姑奶奶是真要造反哪?
晏緒禮氣笑出聲,捏著尚盈盈腮幫子笑罵:
“你還講起義氣來了,趕明兒是不是要騎到朕頭上去?”
尚盈盈畏縮地直撇眼,無奈晏緒禮掐著她下頜,只好探出舌尖,往他虎口上飛掠一下。
晏緒禮遭刁貓兒舔舐,登時倒抽涼氣。再一見尚盈盈眼裡含著濕潤水光,他也只好松開大掌,縱容輕笑道:
“你啊,真是隻滑不溜手的琉璃貓兒。”
七月流火,暑熱漸漸褪去。
十三這日,鑾駕浩浩蕩蕩,自綠意蔥蘢的裕華行宮啟程,一路逶迤著回到紫禁城。
太皇太後喜愛行宮清幽,正是樂得自在,便沒隨眾人回來,只說留在行宮多住些時日。
路上舟車勞頓,回宮之後,也少不得要費上一兩日功夫,拾掇安頓各處。
待到次日,宮裡頭大致歸置停當。晏緒禮便換了身銀絲繡團龍常服,徑直往壽安宮去,向皇貴太妃請安。
母子倆兒一落座,宮人立馬奉上新沏的香茗,氤氳熱氣兒繚繞而上。敘過幾句家常閑話,話頭兒便自然而然地轉到了北山圍場上頭。
皇貴太妃端起白釉描金茶盞,用碗蓋輕輕撇去浮沫,這才眼簾微抬,慢悠悠地問道:
“皇帝心裡可定下日子了?打算何時動身去北山?”
晏緒禮心中早有計較,聞言徐徐回話道:“兒子想著,靖之的婚事就在八月裡頭。此番行圍少不得要嘉毅王府隨扈,便也不必急吼吼地趕著秋獮。”
“不若略緩些時日,等到九月底、或是十月初,彼時再去冬狩,也是一樣的。”
皇貴太妃聽罷這話,起初只當晏緒禮是體恤臣下,欲等嘉毅王府忙完喜事,再帶小王爺去操練兵馬。於是微微頷首,沒再多問。
哪承想,晏緒禮竟還有話要說,兀自抬手命眾人退下。
待宮娥內侍們魚貫而出,晏緒禮將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說道:“母妃,此番北山之行,兒子打算藉著機會,徹底料理康王那樁事兒……”
言罷,晏緒禮又將來龍去脈,皆說與皇貴太妃聽。
皇貴太妃託盞的手頓在原處,面上依舊是那副雍容平靜的模樣,只是心下凝重發沉。
她在宮中浮沉這些年,於朝堂之事略有耳聞。知曉康王乃皇帝肉中刺,遲早要拔除幹淨,便也不幹涉皇帝決斷。
“既是你心裡早已定下的計較,母妃自當鼎力相助。”知子莫若母,皇貴太妃放下茶盞,輕聲發問,“你只說可有什麼事兒,是須得母妃幫襯一把的?”
晏緒禮聞言,心中甚是慰籍,隨即正色道:“屆時兒子率眾人出京行圍,會將宥兒留在宮裡。”
“皇祖母那邊,兒子已安排妥當。她老人家住在外頭,有重重禁衛護著,倒不必您分心掛念。”
“兒子只盼您能坐鎮皇宮,穩住禁中。倘若真有什麼不測,請母妃能護好兒子僅存的這一點兒血脈。”
這話裡的分量,沉甸甸地壓在人心上。
皇貴太妃聽得心頭震顫,幾乎是立刻追問:“既然大皇子不去,文妃自也得一併留下看顧。那旁的人呢?此行非同小可,你預備帶上哪些嬪妃?”
晏緒禮沉吟片刻,面上竟是看不出半分波瀾,只淡淡道:“後宮攏共也就這幾個人。她們平日裡拘在宮裡悶得厲害,想來都愛出去散散心、透透氣,便都帶上也沒什麼要緊的。”
聽皇帝這話音兒不似有假,皇貴太妃那顆高懸起的心,才稍稍落回肚子裡。
如此她便知曉,皇帝讓自個兒留在宮裡護著皇孫,多半隻是為了防著那個最壞的萬一,做個周全打算罷了。料來此行擒拿康王,是落不到非得動用後手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