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尚妹妹,快些免禮。”
待尚盈盈站穩當,柏筠寧又拉著她的手細細端詳,笑說:
“咱們倒是有日子沒見了。”
尚盈盈欠身應了聲“是”,順勢與慧嬪挨著低聲敘話。說起乾明宮初見時的情形,慧嬪掩唇輕笑:“當日一見妹妹,本宮就打心眼裡喜歡。只覺得妹妹靈秀可人,是個有福氣的,瞧著就投緣。”
這話聽得尚盈盈心頭熨帖,忙垂首恭謹道:“娘娘抬愛,嬪妾那日見過您風姿,心裡很是崇敬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倒也融洽,又約定過幾日得了閑暇,尚盈盈便去慧嬪那兒串個門子,走動走動。
二人正說著體己話,殿門處人影愈漸多起來。各宮嬪妃陸續趕到福華殿,偏生那鳳駕遲遲未至,首位蒲團仍空著。
眾人心裡明鏡似的,都曉得這位執掌鳳印的主子娘娘,是存心要與貴妃較勁兒呢。
果不其然,待柳濯月出現在殿門口,皇後才在一眾宮人簇擁下端凝而入。
眾人按品級列好,皇後整肅衣冠,領著眾人行過大禮,各歸蒲團跪坐。
起先是尚宮局女官捧讀祭文,追思先帝爺功德。
小太監們跪在火盆邊上,不斷往裡添著紙錢元寶。火舌翻卷,捲起陣陣黑灰。
後來殿外頭又起了陰風,裹挾著冰涼的雨點子,竟將南面一扇關得不甚嚴實的窗格,“啪”的一聲猛撲開。
冷濕之氣竄入,驚得皇後微微蹙眉,朝身後跪著的彤珠遞了個眼色。
彤珠當即會意,忙悄無聲息地從地上起身,躬腰往那洞開的南窗前行去。
方觸及沾雨的窗欞,彤珠忽聞一陣嗚咽聲自黑暗中飄來,又輕又細,幽幽地鑽入她耳中。
那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女子低聲啜泣。
彤珠動作一滯,不由側耳細聽。誰料那哭聲非但未止,反而受了什麼驚擾一般,驟然拔高調子,變得尖厲起來。
外頭雨驟風急,彤珠幾欲扶不住窗扇,忙壯起膽子探頭去窗外。但見空地裡黑黢黢一片,哪裡有什麼女子?
彤珠只覺一股寒氣自腳底直沖天靈,再顧不得規矩,猛地捂住嘴踉蹌後退數步,一張俏臉霎時慘白如紙。
彤珠那聲兒倒抽的涼氣,混著窗外愈漸悽厲的哭嚎,在這死寂大殿裡格外紮耳朵。
夜半時分,突如其來的詭異聲響,驚得滿宮嬪妃皆是一哆嗦。方才還殘存的幾許睏倦,早被這莫名恐懼驅得幹幹淨淨。眾人面面相覷,臉上血色褪盡,只餘下驚疑不定,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巧菱也是嚇得不輕,下意識往前湊了湊,伸手扶住尚盈盈。
尚盈盈沒回首,只反手輕握住巧菱冰涼微顫的手,指尖稍一用力,略作安撫。
傅瑤心裡頭也是“咯噔”一下,面上卻還強撐著國母威儀:
“慌什麼!”
傅瑤眉眼一凜,掃向首領太監田福,聲調裡透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去,叫幾個得力太監,到殿後頭好生查探!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宮女,竟敢這般放肆,擅自攪擾祭禮,是失心瘋了不成?”
皇後這一發話,底下人彷彿找著主心骨,卻也只是從全然恐懼轉為焦慮嘀咕:
“哎喲,這聲兒聽著可瘮得慌……”
“可不麼?聽這尖厲勁兒,真是人能哭出來的動靜?”
“莫不是深夜燒紙錢,沖撞了什麼髒東西?”
人一惶恐,這嘴就容易沒個把門的。七嘴八舌的議論聲雖刻意壓低,卻還是嗡嗡地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