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景緻雖好,可這點卻招人煩,一下雨到處泥濘不堪。
尚盈盈懶得出去弄髒繡鞋羅襪,用罷早膳後,便在窗邊炕幾上鋪開宣紙。
尚盈盈凝神靜氣,回想著晏緒禮握她手腕運筆的力道,一筆一劃臨摹起他的字來。
沒有皇帝那擾人精在身畔,尚盈盈連寫一個多時辰,都沒怎麼分心。
正寫到入神處,忽聽門外腳步聲響,安久英挑簾進來,滿面堆笑:
“奴才給美人請安。”
尚盈盈撂下筆,見安久英肩膀都淋濕了,忙將手邊的帕子遞過去,莞爾道:
“外頭還下著雨,難為你出去打聽信兒。”
“多謝美人主子體恤。”
安久英嘿嘿一樂,躬身接過,抹去臉側滑落的雨珠:
“奴才方才往前頭轉悠,還真聽著個新鮮事兒。”
“方才司天監的大人們過來,奉旨在咱們行宮前頭的福華殿設了小祥祭壇。約莫今兒個夜裡,各宮主子都得過去誦經祈福呢。”
巧菱聞言,不由“噯唷”一聲,抻脖往窗外看了幾眼:“這雨可真沒個消停時候兒。只盼著到了夜裡,老天爺能開開眼,好歹歇會兒,省得來回折騰,再弄得一身水淋淋的。”
“瞧這天色陰沉的架勢,怕是難。”尚盈盈聲調輕緩,朝巧菱眨眼道,“這幾日可不都是白日裡雨略小些,一入夜反倒跟天河決了口子似的,下得更起勁兒了。”
巧菱聽罷,不禁把嘴兒一撇,嬌憨咕噥道:“那也忒折騰人了些。咱們宮裡這些主子,難不成個個都得過去?”
不等尚盈盈答話,邊上安久英倒先笑呵呵地開腔,聲音圓滑得像抹了油:“巧菱姑娘,這您可就問到點子上了。”
“自然是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去,誰能甘心落下?這可是在列祖列宗跟前,一表孝心的好機會吶!”
“甭說這淅淅瀝瀝的小雨,”安久英壓低動靜,掐著蘭花指兒往上翹,“就是天上下刀子,這福華殿前頭也得擠滿了人,個個搶著去,生怕去晚了顯不出那份誠心。”
見安久英猴兒唱戲似的,尚盈盈禁不住唇角微揚,頷首肯定道:“是這個道理。”
轉身輕拍巧菱手背,尚盈盈溫言軟語道:“傻丫頭,左不過個把時辰的事兒,過去跪會兒念幾句經罷了,辛苦幾日算得了什麼。橫豎咱們眼下在行宮裡,也沒甚要緊事兒,去去也好。”
話雖這麼說,可宮妃們但凡聚在一處,又哪兒有個安分的時候?
捱到酉時過半,老天爺竟像是聽見巧菱禱告,那纏綿整日的雨勢當真消停了些,只剩簷下滴滴答答的聲響。
尚盈盈想著左右無事,趁這會子還不用撐傘,便提早穿戴齊整,一路往福華殿去了。
及至福華殿,只見殿門大敞,墁磚地擦洗得光可鑒人。其上早有蓮花紋蒲團,一排排整齊鋪陳。
殿外空地中更是設了供案,擺滿各色行祭物事。瓜果供品、紙馬紙紮、香燭元寶,皆井然堆放。
趁著雨歇,宮人們正捧燈去外頭,手腳麻利地點起九九八十一盞佛燈。
尚盈盈款步進殿,嗅著檀香氣息,心神頓時為之一靜。抬眼打量四周,許是她來得早,殿裡還顯空曠。只零星立著幾位同樣早到的嬪妃,各自尋相熟的低聲說話。見尚盈盈進來,都在暗地裡拿眼梢兒瞟她。
尚盈盈只作不覺,眼風一掃,恰巧瞧見南窗下立著的慧嬪。
知曉慧嬪素來性子寬厚,尚盈盈有心結交,便提著裙裾緩步上前。
心道這還是做嬪妃後,頭一回拜見慧嬪,尚盈盈鄭重行禮道:
“嬪妾給慧嬪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柏筠寧聞聲轉身,見是尚盈盈,面上立時綻出和煦笑意,虛扶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