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皇後低語,彤珠神色一凜,欠身道:
“是,奴婢會盡快給府裡修書。”
乾明宮殿簷下,滾金貍四仰八叉地躺在光斑裡,扭著圓胖腰肚,在地上滾過幾個來回,好似兩塊金銀錠子熔去一處。
尚盈盈與杏書從庫房回來,瞧見滾金憨態可掬的模樣兒,便挨著朱紅廊柱瞧了會兒熱鬧。
尚盈盈剛領了數根兒珠線和金線,五顏六色的攥了滿把。
見那貓兒翻出雪白肚腹,尚盈盈忽起了頑心,指尖翻飛幾下,隨意編出條紅繩來。
“你呀你呀,好個沒羞的肥團子!”尚盈盈湊近蹲身,噙笑點了點滾金鼻尖,將紅繩鬆鬆系在它頸間,“年節下偷吃了多少油水?肚皮都快圓成繡球了。”
滾金翻到尚盈盈腳邊,戴繩時也並未掙紮,只睜著圓溜溜的貓眼兒瞅她。
杏書聞言不禁撲哧一笑,用胳膊肘擠擠尚盈盈,同她咬耳朵道:
“瞧你這呆木頭,人家分明是揣崽兒了。”
見尚盈盈詫異瞪眼,杏書索性捉住她手腕,往貓肚子底下帶:
“不信你摸摸這兒——”
指腹輕觸到軟毛下幾粒粉珠,尚盈盈“呀”了一聲,趕忙縮回手指,頰上飛紅地低語道:
“還、還真是。春日裡貓兒們也活泛,滾金竟都要當娘親了。”
“也不知能不能趕在去行宮前,抱到滾金的小貓崽兒?”尚盈盈輕輕撫摸滾金背毛,忍不住期盼地喃喃。
“大不了回來之後再抱。”杏書笑道。
有新生命降生總是叫人喜悅,可又一想回自己身上,尚盈盈眼神黯然,笑容便不再那麼歡欣。從行宮回來後,她興許就要離開禦前了。
尚盈盈要去選女官之事,杏書自也有所耳聞。只是這麼大的決定,尚盈盈事先都沒同她透過氣兒。便總叫人覺著,尚盈盈此舉未必發於本心。
正待細問內情,忽見一道龍袍身影闖入眼簾,杏書忙噤聲起身,默默退遠一些。
“誰許你碰朕的貓了?”
晏緒禮自外頭回來,進門便朝尚盈盈徑直而來,自上而下地睨她,偏也不給幾分好臉色。
滾金一見皇帝,立馬翻身起來,圍著皇帝靴邊咪嗚咪嗚地直蹭,盡職盡責地扮演一隻能喂熟的貓崽子。
“奴婢見過主子爺。”
尚盈盈順勢在原地蹲跪請安,突然就覺得日頭毒辣辣的,曬得她直欲淌汗,而後心裡又不禁直嘀咕。
之前皇帝還說只是喂過幾回,這會子倒又成他的貓了。當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說什麼都不帶打奔兒的。
滾金貍在牆根兒底下打了半天滾,瞧著跟土猴兒似的。晏緒禮嫌它髒了吧唧的,本不欲上手去碰。
可垂眸看見那貓兒脖頸上,正繫著條紅繩穗子,晏緒禮立馬又改了主意,俯身將它託在臂彎抱起來。
“你今日的字練過了?”晏緒禮眼眸微眯,冷聲道,“倒有閑心在這兒招貓逗狗。”
“回萬歲爺的話,奴婢晌午前已經寫罷。”尚盈盈有備無患,立馬欠身解釋。
這茬兒沒挑出錯處不打緊,晏緒禮轉身便走,只撂下一句:
“取來讓朕瞧瞧。”
尚盈盈臉上掛不住,不由緊趕兩步,低聲下氣地遊說:
“主子爺,奴婢那字兒跟狗爬似的,髒了您的眼不說,更不配勞您指點……”
晏緒禮眉頭一擰,不容分說道:
“配不配是朕說了算,少磨嘰。”
說罷,晏緒禮闊步離去,抱著滾金繞過抄手遊廊。
隱約瞥見尚盈盈走遠,晏緒禮立馬垂眼去瞧滾金,手指靈活利索,三兩下便解開貓脖子上的紅繩。而後往懷裡一揣,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