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尚盈盈又偏頭掉眼淚,晏緒禮怒躁難耐,直想罵她有什麼臉面,還要在他跟前哭天抹淚?他做過一件對不起她的事嗎?
“哭什麼哭?”晏緒禮恨聲斥她,“全天下就屬你最冷漠、最薄情,是捂不化的冥頑石頭,喂不熟的貍貓崽子。”
尚盈盈站在那兒挨罵,這回倒真像只落湯貓,可她又說不出反悔的話。彷彿總覺得還不夠,非要逼得晏緒禮給出更重的承諾,才肯鬆口放過彼此。
完了,她當真變成個蛇蠍婦人。
尚盈盈絕望地想著,愈發傷心不可自抑。
晏緒禮平複良久,到底是悶頭翻開摺子,批完便“啪”地反扣,一本接一本,掀起陣陣涼風。
“六局二十四司,”晏緒禮心煩意亂,再批下去也沒個滋味兒,便忽地擱筆道,“你且說個去處。”
尚盈盈聞言怔了一下,雙耳似被作惡的精怪捂住,再聽不見周遭聲響。
皇帝若肯放她走,一了百了,那倒……也好?
“奴婢想去司籍司。”
尚盈盈使勁吞嚥一下,輕聲說了什麼自己都沒留心。
司籍司分屬尚儀局,掌管宮中經籍筆案,倒是好個清淨去處。說不準待上三年五載,都不用跟外頭打一回交道。
只當尚盈盈吃了秤砣鐵了心,晏緒禮喉間溢位聲冷笑:
“旁人跪碎膝蓋都求不來的恩典,你倒棄之如敝履。”
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晏緒禮攥來尚盈盈腕子,刻意低聲威脅她:“你可想清楚了,今日從乾明宮裡出去,往後再想爬進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說罷,晏緒禮也不想聽尚盈盈再氣人,隨手將道空白摺子摔進她懷裡,抱臂冷冷道:
“不是要考司籍女官麼?寫幾個字給朕瞧瞧。”
壽安宮裡,嘉毅王妃捧著琺琅手爐,陪坐在皇貴太妃身側,不住嘆氣道:
“……多虧有榮王從中勸阻,才拉下那孽障別犯渾。那日回府後聽人一說,臣婦真是嚇得昏將過去,這幾日已經和郡主娘娘狠狠罵過他了。”
窗欞外頭幾只麻雀嘰喳叫喚,皇貴太妃撚著蜜蠟佛珠,聞言輕笑:
“禔兒前些日子過來請安,也同我說了這事兒。”
“昨兒個王爺從邊關修書回來,信裡罵得更狠,如今那孽障也知道錯了,正琢磨著怎麼給萬歲爺賠罪呢。”
“雖說臣婦只是靖之舅母,”王妃忽地紅了眼眶,掏出帕子按按眼角,“可那孩子自打會走路,就常往王府裡跑,如今過繼到膝下,臣婦真是拿他當親兒一般疼……”
皇貴太妃垂眸一思量,便知王府眾人在憂心什麼,當即握住王妃冰涼的手,安撫道:“王妃快別這麼說。都是這些小輩兒不省心,連累你跟著擔驚受怕。”
佛珠在手中撚轉幾顆,皇貴太妃笑道:“要依我看,皇帝也忒不像話,當叔叔的跟侄子較什麼勁?趕明兒我也得勸勸他。”
見王妃仍愁眉不展,皇貴太妃徐徐說道:“我孃家恰有個侄女,是先帝爺恩封的靜安縣主,眼下便指給小王爺吧,權當寬慰他一二。”
“這如何使得……”
能和烏家結親,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兒,王妃忙不疊要跪,卻被皇貴太妃一把扶住。
軍功封爵,世襲三代始降。顧家的郡王爵位,眼下只能傳到小王爺頭上為止。下一輩兒是該降爵,還是能蒙恩再襲,都要聽皇帝的意思。
如今王府上下,都生怕會開罪晏緒禮。倘若能娶位縣主入府,顧氏的郡王爵位豈不多了些指望?
嘉毅王妃大喜過望,又起身絮絮說了半車感恩的話。
末後正要告辭,忽聽皇貴太妃說道:
“等會兒那姑娘還要來送新茶的,王妃可想見上一見?”
王妃身形一頓,立馬笑著恭維道:
“臣婦不及皇貴太妃有福氣,做不得那姑娘的婆母,這會子還是不見了罷。往後宮宴之上,總會有打照面的時候兒。”
皇貴太妃笑而不語,擺手命姜印忠送王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