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你快瞧,那邊是不是萬歲爺?”卞美人踮著腳尖張望,不禁拉住身旁宮女的手,小聲驚呼。
知夏先是驚喜,而後瞧清前頭是何處,又急得直拽卞美人的袖子:
“美人可別過去!那地方是浮翠池,聽說當年太後娘娘就是在那兒……”
話沒說完,卞美人已經撥開知夏,一意孤行地朝池子邊靠近。
這卞美人原是去年選入宮充數的小嬪禦,自打進宮後,便一直巴結奉承著皇後。
皇後為籠絡人心,特地以年節為由將她晉為美人,主位往下的宮妃如何升降,倒還犯不著驚動晏緒禮。
而自從在年宴上見過天顏,卞美人便對皇帝傾心不已,日日琢磨著如何“偶遇”。今日好容易撞見,甭說是淹死過太後的池子,便是閻羅殿前,她也非得闖一闖。
“嬪妾給皇上請安。”
卞美人嬌滴滴地福身行禮,這時才見闌幹底下還跪著個宮女。定睛一瞧,竟是那個很得臉的禦前姑姑。
浮翠池邊居然有嬪妃突然靠過來,倒是出人意料。尚盈盈又驚又羞,下意識地想往晏緒禮身邊縮。
“這不是玉芙姑姑嗎?”
卞美人掩唇奚落,眼波往皇帝身上一溜:
“皇上,這是怎的……”
“放肆。”
滿腔子火兒正愁沒處發,晏緒禮倏地轉身,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誰準你過來的?”
卞美人笑容頓時僵在臉上,膝蓋一軟期期艾艾地跪下,手指卻悄悄勾住龍袍下擺:
“嬪妾知錯了,還請皇上恕罪。”
晏緒禮毫不留情地甩開卞美人,斥道:
“跪滿一個時辰,滾回你宮裡去。”
說罷,晏緒禮抬腳便走。走出四五步,忽覺身後空落落的。回頭一看,尚盈盈竟還跪在原地,正跟卞美人面面相覷。
“傻愣著做什麼?”晏緒禮怒從心頭起,“還不跟上伺候。”
這話肯定是沖尚盈盈說的,她聞言慌忙爬起身來,朝卞美人匆匆一福,便回首去追皇帝。
可皇帝步子邁得很大,尚盈盈膝上又有些發疼,只能眼睜睜地見他越走越遠,一路小跑著都跟不上。
“萬歲爺……”
尚盈盈示弱般輕喚了一句,晏緒禮明明聽見,卻仍沒理她,轉頭拐進禦書房裡。
尚盈盈追趕到這兒,終於得以停下腳步,彎腰咳嗽兩聲,嗓子眼兒裡被冷風嗆得發腥。
正躊躇應不應當跟進去時,來壽已將端茶的承盤塞進她手裡,不由分說地把她往門裡送。
尚盈盈咬唇立了半晌,直到指尖被茶水熱氣燻得發紅,這才敢掀那湘妃竹簾進去。
禦書房裡沉水香燒得正濃,晏緒禮倚靠在赤金禦座上,常服廣袖垂落下來,還在隨呼吸微微顫動。
尚盈盈屏息趨前,茶盞將將沾到案角,便聽得上首一聲冷笑:
“朕耐著性子,候你這些時日,就等來你這般答複?”
晏緒禮捏著眉心的手指青筋微突,猝然睜眼質問:
“尚盈盈,你對得起朕嗎?”
眼淚砸在茶盤裡,發出“啪嗒”一聲輕響。尚盈盈忍了忍淚意,顫聲說:“奴婢對不住您……”
話音未落,晏緒禮驀然拍案,驚得她雙肩一顫:
“朕想聽的,是你這句‘對不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