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嘉毅王的親兒子戰死沙場,顧家全族再挑不出一個後代男丁,可不是要絕嗣了麼?”
“念在顧氏滿門忠烈,朝廷特許嘉毅王以甥繼舅,好將郡王的爵位傳下去。聽說這小王爺從前還是姓……”
“姓楊。”見杏書蹙眉卡殼,酌蘭快語接道,“他前年入嗣舅家一脈,打那之後,這才改姓的顧。”
杏書什麼都知曉便罷了,酌蘭才進宮一年,又是打哪兒知道的這些?
尚盈盈心裡如此想,嘴上便如此問了。
酌蘭聞言,登時彎起杏眸:“姑姑您忘啦?奴婢從前是在慈慶宮當差。”
“今歲開春那陣,趁著天兒暖和,嘉毅太妃還常進宮來,陪太皇太後說說話呢。”
酌蘭將幹淨茶盞捧來,在矮幾上擺了一圈兒:
“要依奴婢說,嘉毅太妃本身就是旁支兒郡主。她那孫女顧婕妤,跟咱們萬歲爺之間,分明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酌蘭起身站直,揚著臉兒振振有詞。
“再遠那也叫皇親國戚。”
尚盈盈謹慎地瞥了眼外頭,拉酌蘭蹲下來,屈指敲了下她腦門兒:
“往上捋根兒,總能捋到太祖皇帝身上,這可不就是鳳子龍孫嘛?甭管是多是少,人家也沾了龍血龍脈。”
“要我說啊,還是遠親不如近鄰。”
杏書也湊過來蹲著,伸手把酌蘭解救下來,又朝她擠擠眼。
酌蘭有了撐腰的,立馬又喜笑顏開,點頭配合道:
“近水樓臺先得月。”
“你們兩個黑心肝的,成日裡淨會作弄我。”
尚盈盈裝了半天聾子,終於還是沒忍住丟下蒲扇,回身嗔瞪她倆:
“這話就該叫主子爺聽去,也賞你們一頓板子吃。”
“喲,我們可沒跟後宮娘娘有牽扯,萬歲爺罰我倆作甚?”
見尚盈盈羞惱,杏書挪到門邊上,留下個一語雙關,便扭身兒逃了。
尚盈盈聞言一怔,待反應過來後,不禁逃避似地閉上眼睛,暗嘆這宮裡都是人精,個個能說會道。
抬手拍拍發燙的臉頰,尚盈盈竭力鎮定下來,將案上幾盞茶沏出來,同酌蘭道:
“走吧,咱們送茶去。”
禦書房外,來壽臂彎裡端著拂塵,威風八面地往廊簷底下一站。方聽罷金保受罰的事兒,他現在可是人逢喜事,精神頭兒倍足,連吹秋風都覺著渾身得勁。
“大總管吉祥。”尚盈盈面容微微含笑,端著承盤上前行禮。
“噯,姑娘玉安。”
來壽點點頭兒還禮,此刻他瞧見尚盈盈,那真像是瞅著個金疙瘩,直樂得合不攏嘴兒。
側目瞥見酌蘭跟在後頭,來壽卻抬起拂塵把兒,將她攔在階下。
尚盈盈回身看了看,便朝來壽投去疑惑的目光:“您這是……”
來壽拉著尚盈盈袖子走遠些,輕聲囑咐:“康王和榮王還要給太皇太後請安,現下已去了慈慶宮。裡頭只有萬歲爺和小郡王,送兩盞茶便夠了,姑娘自個兒進去吧。”
尚盈盈聞言,朝裡頭望了一眼,只好屈膝應“是”。
守門太監打起明黃漳絨簾子,尚盈盈端穩茶水,矮身鑽了進去。
隔得遠遠的,便能瞧見晏緒禮端坐在龍椅上。左下首落座的那位,正是“玉面郎君”顧小王爺。
二人雖是表親叔侄,但年紀也只相差五六歲而已。他們早年在漠北時便已相熟,故而並不似尋常君臣般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