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這錦被是賞她蓋的,尚盈盈心裡熨帖,臉上卻泛起羞紅,暗道皇帝沒安好心,又借引子奚落她。
翌日清晨,皇帝起駕去了前朝。本該是按例兒打掃的時辰,乾明宮裡卻肅得出奇。
金保帶著大力太監,先請尚盈盈在廊簷底下站定。這才把關過一夜的鶯時押來,按去條凳上捆結實,毛竹板子便招呼了下去。
終歸不願見這皮開肉綻的場面,小太監嘴裡剛唱到二十,尚盈盈便別開眼叫停,心裡只想著早點了結此事。
誰知晏緒禮昨晚並非全然瞎掰,他當真提前定過數目,還是五十之多。
但剩下多少,並非由玉芙來受,而是盡數賞給金保。
眼見得玉芙給他留下一大半,金保止不住地唉聲嘆氣,心裡直罵這婦道人家,果真是心軟得要命!鶯時平常都那麼得罪她了,今日不打上個八十、一百的,她也真能解氣?
尚盈盈沒料到皇帝是動真格的,再看向金保時,眼神不由捎上幾分歉意。
想來金保也不願叫人瞧笑話,尚盈盈立馬扯麵大旗開溜,躲回下房裡,與杏書拉閑散悶去了。
這會子秋霧彌天,下房外頭的青磚地上,猶結著層薄薄白霜。
尚盈盈踩在霜地上,剛抬手扶住門框邊沿兒,便見杏書身邊的丫頭端著熱水,正好從裡頭出來。
“請玉芙姑姑安。”小宮女側身讓了讓,喜氣脆生地朝玉芙問好兒。
尚盈盈朝她笑了笑,便知杏書是剛起身梳洗。
聽見門口動靜,杏書立馬撂下抿子,將半包高碎倒去茶壺裡,這才回身打趣:
“玉芙姑姑守夜辛苦,快來吃口茶潤潤嗓兒。”
杏書不怎麼愛湊熱鬧,今日果然沒起早去前頭。若不是被皇帝壓著去觀刑,尚盈盈也早該交差回房。
“姐姐抿鬢去吧,不用顧著我。”尚盈盈在桌邊坐下,彎唇謝過杏書。
“我不過是閑著沒事兒,這才拿桂花油抿了抿。”
見尚盈盈心不在焉,杏書以為她睏倦,便噙笑問道:
“你可是累了?今兒個是墨歆掌班,咱倆還能再歇會兒呢。”
尚盈盈搖搖頭,將茶水捧來焐手,呆坐半晌後,將前頭的事兒一一說與杏書聽。
杏書聽罷,輕輕“嗐”了一聲,滿不在意地說:
“金保挨這頓打,那是他活該。”
“乾明宮的宮女,揹著主子和外頭通氣兒,他失職不察,吃掛落兒也不委屈。得虧你小心,一直命人盯著,這才沒釀成大禍罷了。”
抻頭瞧瞧屋外沒人,杏書著意壓低嗓子,將金保狠貶了一番:
“禦前司刑的副總管,連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都管不明白,平日裡淨想著搶陽鬥勝了吧?換我是主子爺,我也得收拾他。”
尚盈盈抿嘴兒忍笑,緩緩道:“劉喜也是這麼說的。”
眼見得金保倒黴,劉喜笑得比誰都浮誇,簡直是牙花子都要樂翻出來。末了還不住搖頭惋惜,只道他師傅今早陪萬歲爺上朝去了,竟沒能親自瞧個痛快。
“這就對了。”杏書一面替自己斟了杯茶水,一面輕聲寬慰,“你且放心吧,主子爺還不知你是什麼樣兒的人?怹既定下這個數兒,便是提早算準了兩頭。那三十板子,原就是用來提點金保的,與你不相幹。”
“經了這回教訓,他若再不知該如何當差,脖子上頂著的那玩意兒,也是時候搬家了。”
杏書說罷,朝瓷盂兒裡輕啐一口,不知是在唾茶沫子,還是啐某些人。
“姐姐不愧是伺候過嬪主兒的,說起話來就是有派頭。”尚盈盈見狀,不由莞爾。
杏書瞥了尚盈盈一眼,故意拿皇帝逗她:“等你日後做了寵妃娘娘,也得拿出這個範兒來。”
平素一說這話,尚盈盈都是害臊反駁,今日竟怔怔地出神,不知魂飄到哪兒去了。
杏書打量一番尚盈盈,頓時覺出些不同,忙笑著拉她追問:“昨兒個夜裡,你同主子爺做什麼了?快如實招來。”
“沒什麼,就是給主子爺守夜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