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確認自己沒瞧錯,晏緒禮不由擰起眉心。
思忖半晌後,晏緒禮心底忽然浮出個念頭,略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你所有衣裳都是一個樣兒?”
尚盈盈低頭瞧了眼自己衣上繡紋,咬唇怯怯應“是”。心下稍松之餘,又頗感無辜,不知自己這好端端的宮裙,是自何處惹著皇帝了?
發覺晏緒禮目光沉沉,尚盈盈不解其意,但她態度良好,立馬從善如流地保證:
“奴婢今日回去,便請尚服局重新做幾身……”
“往後衣裙上的紋樣,便不用杏花了?”尚盈盈猜不出緣由,只好試探著詢問。
沒指望尚盈盈能想明白,晏緒禮不曾動惱,只伸出兩指,拎了下她肩上衣料,淡淡吩咐:
“把這老氣橫秋的色兒換了。”
卻說晏緒禮突然抬手靠近,尚盈盈嚇得心都差點兒從腔子裡蹦出來,發覺是虛驚一場後,才赧然掀起眼簾。
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兒,頓時惹得晏緒禮輕哂一聲。
尚盈盈耳朵又不聾,自然聽得出皇帝在嘲笑自己。
感覺臉上熱意直冒,尚盈盈強裝作若無其事,盡量軟著嗓兒勸道:“奴婢已是當掌事姑姑的人了,再用蔥綠料子做衣裳,瞧著忒輕佻浮薄。”
“你今年有二十?”
晏緒禮劍眉揚得老高,顯然是尚盈盈說有,他也不會相信。
尚盈盈哽了一下,只好悶聲回話:“隔年就有了。”
敢情她才十八九,說起話來跟個小古董似的。
“不肯聽話也成,”晏緒禮語氣仍舊不重,卻沒了半分可商量的意思,“庫房裡有匹孔雀綠雲緞,你便拿它來裁衣裳。這回可夠端方持重,能襯得起姑姑了?”
尚盈盈幾乎要垮下臉兒來,一個“不”字兒卡在喉嚨裡,死活不敢吐出口。
孔雀綠已經夠紮眼了,她若再多言,皇帝指不定又要怎麼調理她呢。
不等尚盈盈違心應聲,門簾外忽然傳入來壽一聲輕喚:
“萬歲爺——”
那聲口兒細細弱弱、猶猶豫豫,活像只被抹斷半截兒脖子的雞。
尚盈盈聽得後背發毛,趁機從軟榻旁逃走,暗自挪遠一點。
“進來。”晏緒禮沉聲發話。
來壽埋著腦袋走近,沒兩步便瞧見了侍立的尚盈盈。
喲,玉芙離萬歲爺這麼遠呢?
沒撞見什麼不該見的,來壽放下心來,又帶著點兒說不清的遺憾:
“啟稟萬歲爺,皇後娘娘在外求見。”
近日不乏嬪妃來乾明宮,或是送吃食、或是藉故求見,晏緒禮皆遣玉芙出去回絕。次數多了,眾人自然知難而退,不願意再來自討沒趣兒。
但這回是皇後娘娘過來,萬歲爺應當會賞臉吧?
尚盈盈默默想著,果聽皇帝命道:“傳。”
手裡的明黃帕子上沾了薄荷油,肯定不能立時還給皇帝。尚盈盈忙把它塞進袖中藏起來,悄無聲息地退出內殿。
剛行至廊子外,便遠遠瞥見一宮裝麗人,正分花拂柳而來。尚盈盈貼靠在牆根兒底下,隨眾人一同行禮請安。
妝金繡鳳的裙擺自眼前拂過,尚盈盈方欲松下心神,忽聽上首傳來一道溫柔和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