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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 章 你怎麼成天不換衣裳?……
傍晚穿堂風掠過織金幔帳,黃鸝鳴囀聲漸漸低了下去。離乾明宮中掌燈,卻尚有一陣子。
也不知是不是那日按揉得當的緣故,這幾日每每送罷申時茶,晏緒禮便會命尚盈盈留下侍奉。
尚盈盈起初還滿懷忐忑,時日久了,竟也能漸漸習慣這差事。人一旦心有餘力,便不禁操心起別的。
皇帝日日留她在此,莫非頭疾一直未愈?這事兒光是想想,便叫尚盈盈惴惴難安。
悄聲從袖中摸出一隻小瓷瓶,尚盈盈將其捧在掌心裡,往案幾前奉了奉,果然引來皇帝目光。
見晏緒禮睨了她一眼,尚盈盈立馬開口解釋:“啟稟萬歲爺,這薄荷油疏風清熱,很能解乏明目,您可願試上一試?”
晏緒禮聽罷,眸光忽而有些複雜。沉吟半晌,終是闔目“嗯”了一聲。
尚盈盈原只是一鼓作氣,當真得皇帝應允後,又不禁躑躅起來:“這瓶薄荷油是奴婢自己用的,並不曾請禦醫驗過毒……”
“不必。”
聽出尚盈盈在猶豫什麼,晏緒禮開口打斷,淡然置之道:
“你若真有那個膽量下毒,朕興許還要高看你一眼。”
尚盈盈握緊瓷瓶,悄悄抿了下唇瓣,心中暗自嘀咕:明明是信任她的好話兒,怎麼自萬歲爺口中說出來,總能帶著些貶損意味?
當著主子們的面,素來是多說多錯。尚盈盈才不會傻愣愣地還口,只用指尖沾上些許薄荷油,輕輕按在晏緒禮額頭xue位上。
涼意漸漸滲入額間,晏緒禮暫且拋卻冗繁朝政,於靜寂無聲中消磨時辰。
早有被逮的教訓在前,即便皇帝此刻閉著雙眸,尚盈盈也不敢再偷看他,只靜悄悄地垂眼盯在袍服腰際,正巧和那條騰雲駕霧的五爪金龍對視。
尚盈盈默唸了聲“阿彌陀佛”,心道這抬爪瞪眼的倒不可怕,她身邊閉眼盤著的那位,才是頂難伺候的龍祖宗。
新點上的沉水線香漸漸燒盡,餘燼蜷縮成灰白的蛾蛹,撲簌簌跌進金爐底的香灰堆兒裡。
這會子替皇帝按罷,尚盈盈便欲摸出帕子來,蹭去指尖殘存的薄荷油。
未免沾髒裙裳,尚盈盈小心翼翼地探指進衣袖,眼前卻忽然飄落一張明黃錦帕。
意識到這是給她的,尚盈盈趕忙雙手接過,低聲謝恩道:“奴婢謝主子爺。”
晏緒禮沒吭聲,只盯著尚盈盈分辨半晌,兀的開口發問:
“你怎麼成天不換衣裳?”
莫非是她身上沾了什麼髒味兒,叫萬歲爺聞見了?
宮女沖撞主子,這可是要命的罪過。
“奴婢、奴婢每日都換……”
尚盈盈驚得打了個磕巴,心裡惶悚沒底,又趕忙問道:
“不知主子爺何出此言?”
晏緒禮自然不是嫌棄尚盈盈邋遢,而是心裡疑惑,她怎麼好像總穿同一件衣裳?
宮女們平素須著綠裙,但綠色深淺可以隨便,也不拘著衣上繡花,只以淡雅為主,不出大格便是。年輕女子大多愛俏,越是有臉面的掌事姑姑,越不願在穿戴上落於人後。
而自打來到乾明宮,尚盈盈始終是這一身墨綠宮裙,唯有衣襟與袖口處,用月牙白絲線繡了一圈兒小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