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女子拉住了他。
而他自己,亦沒回過頭。
安載月在村裡待了半個月,他日日託了人,去買那家攤位的糕點,也打聽清楚了,老闆娘姓葉,葉朝汐。
這倒是個極好的名字,幫他買糕點的人笑話他道:“安公子,您要實在喜歡,小的幫您說說,葉姑娘夫君都離世好幾年了!”
安載月沒說什麼,只搖頭拒絕。
他偶爾也會悄悄去看她。
葉朝汐是個奇怪的女子,每日下完攤,也不同村裡其餘人交談,只靜靜一個人,一把椅子,在院子的夕陽裡,看花,曬頭發,她總是一坐很久,久到睡著,起了身,又睡著,像在等人喚她。
除了同村的小翠與她多說幾句以外,她日日都是如此。
收到徐公的信,已是兩個月後轉秋,安載月退了茅屋,去了一趟遠山,拜祭尋溪的爹孃。
九九又重陽,今日是尋溪的生辰。
也是尋溪的生忌。
尋溪十六歲時離家,二十九歲,盛夏,葬在了皇城。
他斟了滿杯,再無人陪他對飲。
秋季雨水足,安載月趕了一個多月的快路,才到皇城,如今皇城在新帝治理下,好風光,好盎然。
聽聞如今新帝身邊有一位李太妃,是先帝的李嬪,頗有心機,孟氏一族在她手中倒了臺,孟左常與其妹更是下了大獄,有這樣的人在新帝身邊,徐公日夜不安,但此次找他,卻不是為這事。
安載月去了城裡最大的客棧,小二上了一壺酒,他在樓閣二樓聽著連綿的雨聲,小二替他溫好那壺酒,笑道:“客官吃些什麼?”
“茶團。”
這是當年帝王最愛吃的一道點心,也是當年帝後結緣的一道點心,皇城很流行了一陣,只不過時過境遷,早已滄海桑田。
小二果然一愣,但還是點點頭。
徐公在半個時辰後趕到了,他蒼老許多,見著他的時候,直嘆氣道:“你母後......你母後老了,她一直在等你,你......”
安載月最終還是道:“成起潤已死。”
聞言,徐公哀默了一瞬:“我也知,你如今出現,不僅會給自己帶來危險,還會給徐氏......可你竟一直讓我瞞著你還活著的訊息,夭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我不忍啊......”
說到不忍,安載月頓了一頓。
當年,徐公奉旨找他,他雖有心躲著,到底有那麼一次,被徐公找到了。
他告訴徐公,他不願做這太子,他告訴徐公,如果尋溪問起,在萬不得已時,把這封信交給他。
徐公經歷過徐氏滅門,也見過他在宮中求生的模樣,更知曉,這些年來,邱太後的狠毒,他沉默良久,收下信,放他走了。
他知曉,徐公心疼他,才會在這些年裡,一直替他隱瞞蹤跡。
徐公亦心疼母後。
就是無人,心疼尋溪。
他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卻沒喝,慢慢道:“我想去皇陵,見見他。”
徐公堅決道:“不行!你這樣去,萬一被認出怎麼辦!”
“我只在皇陵外......終究是我,害了他。”
徐公最後仍舊嘆了口氣。
皇陵並非尋常人能進入,徐公謊稱他是外面請來的大夫,給陵中宮人太監問診,方才進去。
可進不了祠堂,他只能在外面遙遙拜見,拜見,葉尋溪。
徐公也看著遠處祠堂,流淚道:“老臣......實在對不起先帝,對不住先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