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見過——他一定在哪見過。
而除了容顏,安載月更無法不注意的,她腰間掛著一枚青魚佩。
他的青魚佩。
他走上前,那美麗的女子抬起頭,笑問道:“公子買糖糕?”
很清脆溫婉的聲音,安載月點了點頭:“包一小袋。”
他付了錢,那女子依舊看著他,依然笑道:“公子外來人吧,路過朝汐村?”
安載月道:“姑娘外地人吧,來這兒做生意?”
此女子口音,是皇城中人。
那姑娘依然笑了一笑:“我夫君在這兒。”
這話說完,並不那麼好接,不管是登徒子,還是對她腰間玉佩感興趣的人。
見他沒回話,那女子又道:“公子,我們......是不是見過?”
她話裡並無任何他意,只說得認真,便連眼神也認真起來,安載月道:“興許吧。”
不知怎麼,他想逃。
他揣著那包糖糕回了小茅屋,混著酒和幹糧吃了,糖糕味道出奇的好,酒也很濃。
他今晚做了一個很多年以來,一直擺脫不掉的夢。
那會兒他還在皇城,那年他五歲,他離開冷宮前夜,母後一直握著他的手道:“潤兒!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被帶到了一座新的宮殿,由年輕的邱妃撫養。
他也莫名其妙成了一位背負大道的太子,意味著,他自小承擔的要比旁人多。
他自小在冷宮長大,以為世上最多的便是母親的眼淚,和終日的孤寂。
他就見過那麼幾次母親的笑容,明明那般美好,可那般稀少。
而每每笑意起,必伴隨著更多的泣淚。
後來——他見了背叛和冷眼。
他親眼見過太多東西,他的陪侍太監在飯裡下毒,他的祖母逼迫他吃那碗飯,他每天跪的膝蓋磨破了皮,疼的走路都要在地上爬。他每天都要見那張恐怖的臉,他見過他祖母宮中的無頭無臉女屍,見過一次又一次的恐怖,滑稽,迫害。
他亦被害過傷過許多次,許多次到讓他覺得,他彷彿不是八歲,他是這世間被傷害最多之人。
他是太子,尚如此——
他實在覺得他這個太子做的身在地獄。
他後來也學著冷眼,看著邱妃和他的父皇,抱著他的弟弟,他們一家人的團團圓圓,幸福喜樂。
而他清清楚楚記得,他被接離冷宮前夕的那一晚,父皇是怎樣在母後面前落下淚。
父皇不愛邱妃,從未。
他還活在一張又一張的面具裡。
可其實,邱妃待他不錯,他的弟弟——也是數不清歲月,他的幼年,只有那個叫成秋鄴的小鬼,吃飯時會來叫他,他奶聲奶氣道:“哥哥......用膳。”
他會擔心他吃不飽飯。
可他也是親耳聽見,邱妃對弟弟說:“他現在還是太子,你得恭敬,我們邱家跟他們徐氏......”
他的弟弟還那麼小......比他還小。
他覺得他恨這裡的一切。
皇城大亂那天,安載月先跑去了冷宮,冷宮很安全,安全的有些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