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抬起兩指輕輕推開那柄利刃,慢條斯理地走到梳妝臺之前,側首察看著脖頸上的傷口。
她不慌不忙地說道:“怎麼,心軟了?”
夜沂嘴唇緊抿,“噌”的聲刀刃入鞘。如虎狼般的眸子直直盯著與鏡中的那雙眼睛對上:“那封信,是你給我的?”
他聲音篤定有力,帶著質問的語氣,卻不容人反駁質疑。
林皇後沒有正面回應,抽出一條長長的絲巾包裹住傷口,“你不想殺了他嗎?”
信上內容沒有任何特殊,只平淡留有三個字:誅蕭氏。
“五年前你是不是見過蕭珏?”
周遭突然寂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緊繃的氣息。
“三弟啊,自是見過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銀色的光亮從鏡中折射出,林皇後倏地站起身子,冷冷地看著他手中的銀鐲。
她轉動了下眸子,正欲上前奪下,夜沂捏緊拳頭,手背上的青筋爆出,生生將那銀鐲捏變了形。
“皇後娘娘其實也不在乎這東西吧,就這樣隨手扔在桌案的抽屜裡。”他不斷靠近女人,一步步將她逼入黑暗的牆角,眸光陰寒,嘴中吐出的字令人心悸。
“既然不樂意見到,你為何要看著她日夜戴著那個相同的鐲子?”
這古舊的銀鐲已經浮現出斑斑點點,還有一層灰濛濛的細塵,一看就知從未清洗打理過。
“說,當年蕭珏的事和你有沒有關系?”
“哐當”一聲巨響,桌上的茶杯掉落到底,蕭瑤熙猛然醒過神來。
“公主,您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樣子。”
身為禦賜的公主,蕭瑤熙雖然真心地擔憂父皇,卻不得不在旁侍疾了半晌,為了不落旁人口舌。
夜沂比她先走一個時辰,卻沒有回偏房。正好林皇後暈厥過後也不知身體如何,因此她幹脆去了雍寧宮。
“無事,就是身體有些疲乏,我睡一覺就好了。
“皇後娘娘醒了嗎?您就進去了半柱香功夫不到就出來了。”
花鶯沒有像平常一樣跟隨蕭瑤熙,雍寧宮今日十分的安靜,大概是遣散了下人,以免擾了林皇後休憩。
她盯著地上破碎的瓷片發呆了半天,囁嚅著:“母後還睡著,我就出來了。花鶯,你先下去吧,我有些困,想先睡一覺。”
可能是今日受到的沖擊太大,她一時半會沒有緩過神來,夢境和現實模糊不清,她淺淺迷失在夢魘之中。
女人清冷的聲音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臺階上的少女止住步子,僅剩一步,她就可以推開門質問這一切真相。
“這些事日後本宮再告訴你,現在你只需要知道,我們的目標一致,你爹孃的死跟這幫道貌岸然的蕭氏皇族都脫不了關系。既然蕭珏已死,那剩下的蕭璋,本宮幫你一把好了。”
夜沂從一開始氣息就一直不穩,心神恍惚,不想和她再多費口舌,一把掐上女人的脖子。
“我要證據,你以為三言兩語就能誆騙我?”
“本宮的話就是證據,眼睛就是證據,本宮就是證據……”林皇後艱難地喘息著,一個接一個字的往外吐著。
她“嗬嗬”地低聲笑起來,聲音被阻攔在喉頭,嘶啞難聽:“夜沂,你不願意相信而已。”
這句話剛說出口,夜沂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心跳停滯了一瞬,耳畔只餘一陣逐漸微弱淺顯的氣息。
他雙手忽然松開,林皇後輕輕咳嗽了幾下,整個身子癱軟在地,嘴角上揚,眼中滿是不屑的嘲諷之意,低聲輕笑起來。
夜沂腳步微動,足尖朝外挪了半寸,斜過眼望向寢殿的大門。
房門緊閉,屋內燭火已經被熄滅。門外的日光透過窗欞洋洋灑入,在地上投下了一大片白光,宛如白晝。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遠處,那片光亮的對面,看不清臉上的一絲痕跡,整個人被埋沒在黑暗之中,猶豫許久,卻沒有向那處光亮移動半分。
蕭瑤熙只感覺身子十分冰冷,比上次泡在水底還要寒冷入骨,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哆嗦了一下。
下一瞬,柔軟的觸感傳來,雖然一開始有些涼意,但遠不及身體上的寒冷,那溫熱越來越強烈,緊緊地包裹著她。
意識依舊模糊不清,但好歹不再陷入重重夢魘之中,逐漸迷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