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微微一滯,楚修寧皺緊眉:“是謝煊在操控謝埕意識之時,睡了我岳母,有了那個四月生的孩子……”
寇凜重重嘆了口氣:“您說,這究竟算是誰的孩子?謝埕不願意承認,但又捨不得殺,所以才養在了外地。”
楚修寧打量他一眼:“你似乎知道是誰?”
寇凜苦笑:“爹難道沒猜出是誰?”
是柳言白。
謝從琰這個小舅舅是假的,柳言白這個小舅舅卻是真的。
但寇凜忽又凝神:“可是,有一處不對。”
楚修寧:“恩?”
寇凜伸出右手,比劃著自己的小指:“柳言白十二歲左右,正遇塔兒谷之戰,世道大亂。因父親意外亡故,他開始跟著師父學畫,日子過的很是悽慘。後來因為得罪權貴,失去小指。來京以後,更是落魄潦倒,受盡欺辱,才被天影給盯上,策反他加入。可按照信中嶽母提的這一嘴,謝埕一直記掛著他的生辰,證明一直都有暗中照顧著他,塔兒谷之後謝埕又沒有死,為何突然就對柳言白撒手不管了?”
的確是處疑點,楚修寧思忖:“不想讓他捲入是非?”
“那為何還讓他成為少影主?這說不通。”寇凜搖搖頭,仰頭望著房梁,盡量將思緒放空,再不斷填充進去新的東西。
屋內再次陷入靜謐。
終於,楚修寧緩緩道:“除非塔兒谷之後,謝埕失去了與柳言白的聯系。但經過我的調查,柳言白在來京前,一直在開封生活,那時雖然戰亂,可他從未離開過原籍,以謝埕的本事,不可能找不到他。”
寇凜接著道:“咱們假設謝埕將孩子送走,並非他無法接受,而是謝煊十分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認為是自己的孩子……謝埕深知這孩子留著,他和弟弟之間的矛盾沖突只會越來越大。所以謝埕趁著自己清醒時,安排幾個能分清楚他們兄弟倆的心腹來處理這個孩子。對此,謝煊並不知情,加上他嫂子的確有滑胎之症,他以為那孩子真的死了。而知道柳言白身份的,只有那幾個心腹,塔兒谷之後,出了意外,那幾個心腹死了,柳言白的身份就成了個秘密……”
楚修寧倏然起身,沉沉道:“你的意思是,死在塔兒谷的是我岳父謝埕,如今的天影影主,先前來見我之人,是他弟弟謝煊?”
寇凜垂下眼睫,聲音悶沉沉:“這只是一種猜測。”
他希望是真的,如此一來,對付謝煊將十拿九穩。
又有一些不願相信,因為柳言白將會生死堪憂。
楚修寧道:“但這個猜測很有依據。所以他見我查的緊了,特意來與我攤牌,毫無顧忌的確認阿琰的身份。他想以激將法策反我,若得我相助固然好,若我不為所動,將阿琰的身份上報聖上,他也不怕……”
寇凜傷口痛,挪了挪屁股,換了個坐姿,面色凝重:“恩,按照這個猜測往下想,可以想通許多事情。”
真正的謝埕,並不算個壞人。
他因為雙生子遺傳病,自知即將成為瘋子,根本無法協助年幼的謝從琰謀取皇位,甚至連將他養大都做不到。
而鎮國公府那些暗臣,更是沒幾個可信的。
故而他挑中的兩個女婿,楚修寧和金鴆,都是既有良好品性又有鐵血手腕的當世豪傑,可以為他教育和照顧謝從琰。
病入膏肓的謝埕“自殺”於塔兒谷,當真只是為謝從琰鋪一個錦繡前程,令謝從琰至死不知自己是淮王遺孤,這一世得高官厚祿,衣食無憂,不再卷進皇權奪位之爭。
且他認為自己死在塔兒谷之後,謝煊應該也會跟著死,事實上若非江天嶼,謝煊的確早已死去。
塔兒谷戰爭之後的幾年,天影在朝中並沒有任何動作,謝煊攀上宋家,只為謀取錢財和資源來維持自己的生命。
直到柳言白含冤離開開封,去往京城備考。
也不知何時何地,被謝煊認出了他。
謝煊怕是一直堅信自己才是他真正的父親,父子重逢,自然喜出望外。
但謝煊透過反複揣摩柳言白的性格,深知不能告訴他真相,不能與他相認,於是就將天影塑造成一個扛著“正義”旗子的組織,最終將他說服,成為天影的少影主,再名正言順的照顧他,給予他所需要的一切。
原本對於謝煊而言,能活下來都是辛苦的,根本沒有為謝從琰去奪權的意思。但找回柳言白之後,他有了野心。
他要讓自己飽受苦難嘗盡辛酸的兒子,君臨天下,成為九五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