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那九人一直按兵不動,也並非尋找時機。他們本身只是煙霧彈,只為讓自己一行人提心吊膽,終日戒備著,提防著,寢食難安,耗幹淨精力和耐性。
對方猜到她會不堪忍受,下船改走陸路。
甚至對她要走的大致路線揣摩的一清二楚,在入京的關口處提前設下陷阱,準備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們一網打盡。
拋開城府不說,對方對她的行事作風極為熟悉。
楚謠本身與外人接觸的並不多,對方算計的物件應是楚簫——曾被楚謠附身的楚簫。
楚謠微咬下唇,絞著手指,掩飾不住自己的心慌意亂。
她是“詩畫雙絕”沒錯,她是真正的京城第一才子也沒錯,但她不擅長兵法謀略啊。
沒有過多可供考慮的時間,楚謠當機立斷:“你身上有沒有火摺子?”
家僕連連點頭:“有、有!”
楚謠提起茶壺,將剩下的半壺水傾倒在地,留個空壺遞給他:“你且冷靜聽我說,如今尚未到夜半,怕被咱們發現異常,他們不敢盯咱們盯的太緊。你拿著它前往廚房,若是遇到和尚,便說是我口渴。”
“接著呢?”
“找個易燃地放一把火。哦對了,廚房裡若有機會,藏些油。”
……
家僕離開以後,楚謠獨自坐在房間裡,捉起銀簪子撥弄燭火芯。
聽著“噼啪”聲響,心頭惴惴不安。
直到聽見那家僕由遠及近的大聲呼喊:“走水啦!”
楚謠當即端起桌上的燭臺,點燃衾被,直到燒的臉頰熱辣辣的疼,她才憋足了氣,以極近尖厲的聲音呼喊:“哥哥!哥哥快來救我!”
經此喧鬧,楚家眾人皆被瞬間驚醒,睏倦與萎靡一掃而空,接連從房間裡沖了出來。
“阿謠!”楚簫幾乎破窗而出,秋夜寒涼,他赤著腳,身上只罩了淡薄的絲綢中衣,濃黑的長發披散著,直往西廂沖去。
楊管家則是一聲大喝:“大家小心提防!”
他自夢中被驚醒時,與楚謠一樣意識到了身體出現的反常,一時猜不出原因,卻明白當下應該做什麼。
見此情景,先前奉命放火的家僕喊道:“留心那些僧人!”
楚家人心神凜然,紛紛回房拿起兵刃,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跟隨楚簫朝西廂跑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分散開站位,呈扇形將楚簫嚴密保護起來。
他們並非尋常護院家僕,楚尚書有個小舅子名叫謝從琰,只比楚家兄妹大六歲,自小養在尚書府,現如今任職神機營參軍,是本朝近些年來風頭鼎盛的兩大名將之一。
楚家的僕人,絕大多數是由謝從琰親選出來,親自操練過的。
楚簫滿心記掛著楚謠。入了西廂,瞧見楚謠安然無恙的站在門外,才終於有機會喘口氣。上前將她打橫抱起:“有沒有傷到?”
楚謠張了張口,想說“沒事”,背後翻滾的濃煙嗆的她連連咳嗽。
“別說話,掩住口鼻。”背後是火,楚簫眼睛裡同樣怒火熾盛,他以為是寺院僧人縱火害人,陰沉著臉,聲音似刀鋒銳利,“哪裡來的宵小,可知我們是誰!”
“少爺,咱們先離開此地。”楊管家指了個方向,家僕們護著兄妹倆撤離。
寺院老舊,眨眼間的功夫,兩處著火地連成了兇猛的火勢。
楚謠這化被動為主動的法子頗為冒險,但的確擾亂了對方的陣腳,那些假冒僧人的殺手,經歷錯愕之後,似乎得到了某種新指示,手持著兵刃,從廂房幾個入口湧了進來。
共有二十人左右,與楚家僕人廝打在一起。滾滾火舌的映襯下,每個人俱是面目猙獰。
楚簫將楚謠護在牆角裡,兩人並未受到刀劍波及,但在悍匪密集的攻勢下,場面極是血腥。
濃鬱的血的味道撲面而來,伴隨著不知屬於哪一方的慘叫聲,楚謠一陣反胃,腦袋沉沉,生出暈眩之感。
起初不曾反應過來,直至暈眩的感覺越來越重,她探頭瞧見楚簫面無血色,大汗淋漓,終於意識到是他的暈血癥發作了。
楚謠心頭亦驚亦喜。要知道,他們兄妹之間的特殊感應斷了已有三年,此時許是刺激的過於強烈,她竟可以再次感應到了!
若在安穩的環境下,必定希望楚簫可以暈過去,試一試能否像從前一樣在他身體裡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