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兒!嫣兒?”唐寅看我沒反應,輕輕推了我一把,才把從神遊太虛狀態中帶回到現實。
“啊?”我驚醒過來,轉頭看向唐寅,正對上那雙飽含笑意的桃花迷離眼。心下頓時慌亂,趕緊低下頭,迅速做了兩個深呼吸,調整心態。然後淺笑著問:“伯虎,何事?”
“哈哈……瞧你,是不是還在回味祝兄剛才的下聯?”唐寅望向祝枝山,欽佩地說:“祝兄的對聯情景交融,生動切實,是難得的佳句呀!伯虎佩服。”
我趕緊賠笑,“是啊,很傳神!哈哈……”卻在心裡狠狠白了自己一眼,虛偽!天知道祝枝山究竟說了什麼,我只是不想讓唐寅看出我心不在焉。
“輪到嫣兒出對了,我們都在等著你的上聯呢!”祝枝山頗為期待地說。
“啊?到我了,好啊,呵呵……”我傻笑兩聲。不會吧?輪到我了?問題是我根本不懂對聯啊。可唐寅在身邊,我說啥也得爭取個好印象。我暗下決心,腦中快速回憶著以前聽過的、看過的對聯。
“喂!還要想多久?不會直說,別耽誤我們時間!”對面的朝天鼻子不耐煩的率先發難,那口氣盡是囂張無禮。我心中暗罵:td!真是醜人多作怪。
心中不悅,回嘴道:“我不叫‘喂’,我叫張嫣,你記好了!區區上聯,能奈我何?我早就想好了,聽著!‘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我若沒記錯,這個叫作迴文聯。傳說是乾隆皇帝去到京城有名的“天然居”店鋪,在看到招牌上的三大字隨口吟出的。後來被紀曉嵐對出,成為傳誦一時的經典對聯,明朝應該還沒出現。
“好!”唐寅激動地輕拍桌子,“嫣兒果然才思敏捷!竟把我們都寫入了對子,融景於情,哈哈……”
“是啊!嫣兒真是個才子。”祝枝山滿意的笑著,彷彿上聯是他所出一樣。至於其他人早驚訝得說不出話,我得意地看著他們,輕蔑的笑笑。該!誰叫你們一廂情願認定我是附庸風雅的假道學了。瞧你們剛才一個個得瑟那樣吧,就差用鼻孔瞅人了。這回領教本小姐的厲害了吧!
正巧此處也叫“天然居”,而我又把眾人說成是天上客,自然是極品上聯了。雖然我是盜版了別人的作品教訓他們,不過沒辦法,在這方面我實在力不從心,沒法獨立操作。那個頤指氣使叫我“喂”的朝天鼻子,此時更是羞赧。那表情分明在說:他的文學造詣與我不在一個平臺上。我嘴角彎曲的弧度越來越大,原來羞辱別人自以為拿手的方面是如此之爽。
朝天鼻子並不白給,馬上看出我對他的不屑,沉聲挑釁,“兄臺好文采,在下自愧不如,一時想不出下聯,不知兄臺能否對出?”
我差點沒樂背過氣,為了保持在唐寅面前的形象,竭力剋制住了。哎,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憋出內傷。朝天鼻子真夠蠢材,哪有人只知出上聯,無法對出下聯的道理,更何況我這個盜版別人的主兒。
“嗯哼~”我清清嗓子,主要是怕自己堅持不住笑出聲,“當然有下聯,不過要應景才是最好。兄臺有所不知,在京城附近有座大佛寺,因此在下的下聯是‘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
“好聯!”唐寅點頭重複著:“‘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果真不錯。嫣兒的才華,真令伯虎佩服!”
我抿了口茶,斂去鋒芒,柔聲道:“伯虎太客氣了,我只是偶然想起的。你和祝兄的文采我是清楚的,你們才是真正的才華橫溢,博聞強記。”是啊,我多誠實,是我“偶然想起”的,而不是“獨自想出”的。還不忘借機強調唐寅和祝枝山有真文采,潛臺詞是在座其他自詡為才子的各位,不過是群酸書生,難等大雅之堂。
“哈哈……”祝枝山眉開眼笑,“我早知嫣兒是真人不露相了,今日一露相,果然是個‘真人’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被祝枝山這麼誇獎,讓我這個沒多少真才實學的人委實汗顏哪!
“哼!兄臺對的是不錯,但我們誰人能知京城是否真有個‘大佛寺’,而非兄臺為了對出下聯假意捏造?”朝天鼻子顯然不服輸,繼續向我挑釁。
我在心中冷笑,論才學我未必是你的對手,可論起智商,你至少比我低20個百分點。“既是如此,那我再送兄臺一個下聯,‘僧遊雲隱寺,寺隱雲遊僧’,這雲隱寺就在杭州府境內,兄臺不會還是不知吧?”
“呵呵……”一個爽朗的笑聲打斷了正要開口的朝天鼻子,“知道,這個我們兄弟自然知道,卻不曉得張兄竟是個虔誠的佛教徒。”
說話的是坐在朝天鼻子旁邊,一身白衣、頭戴四方平定巾的青年。看模樣也算俊朗,就是太做作,大冬天的還拿把破紙扇來扇去,要風度不要溫度。哎,當自己戲說乾隆啊,還是康熙微服啊。
我撇撇嘴,看來他和朝天鼻子關系不錯,擺明為他強出頭,要不也犯不著說話夾槍帶棒的。可那是朝天鼻子先對我無禮,這個結果屬於他自取其辱。
“那‘雁過鳴聲留,留聲鳴過雁’如何?‘山下看日落,落日看下山’如何?‘庭園滿香花,花香滿園庭’如何?‘花落池中泉,泉中池落花’如何?‘雲漫風繚繞,繞繚風漫雲’如何?‘書由自作主,主作自由書’如何?‘命薄多情痴,痴情多薄命’又如何呢?”我一時氣不過,連續說了幾個曾聽過的下聯。當然,這些無法與紀曉嵐的經典原版相比,但刺激下在座各位“才子”綽綽有餘。
“哎……”我輕嘆,“其實,我本想說‘賢出多福地,地福多出賢’的,可惜啊——”末了,還故作遺憾地拉長了音。
“哈……嗯哼!”唐寅憋不住笑出來,又強扳了回去。裝出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把頭別向一邊。我還沒來得及看祝枝山的反應,對面的朝天鼻子就再也坐不住了。
“你!!”他大喝一聲,在白了唐寅一眼的同時“騰”地站了起來,用氣得直發抖的手指著我。
喲~挺挺高的嘛!進門時還真沒注意,這家夥比子夜還高,有1.9米了吧。我心中偷笑,高就頂用啊,電線杆子還高呢。就你這“海拔”比姚明他老婆都矮,還想嚇唬我?沒品!
朝天鼻子見我毫無畏懼地盯著他,一臉的玩味。面上更是掛不住,臉紅得和猴屁股似的。旁邊的白衣青年慢慢收好紙扇,拉他複坐了下來,似又遞個眼神兒,然後轉頭對我微微一笑,“張兄果然才智驚人,在下等自愧不如。今日先行告辭,他日再向張兄討教,還望不吝賜教。”
我看得明白,那白衣青年不過是在臉皮兒上輕輕掛了一層笑容,就像和完面後掛上的幹麵粉一樣,薄得經不起外界一點波浪。
我的目的本就是不想被他們看扁,不想在唐寅面前出醜。既無意糾纏,便淡淡說:“這位兄臺客氣了,嫣兒一時僥幸罷了。”
白衣青年朝我客氣的點點頭,起身抱拳告退。緊隨他的是朝天鼻子,那廝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狠狠跺了下腳就追了出去。一轉眼的工夫,又有幾個人起身告退。我想攔也攔不住,心中暗叫不妙。
不肖半刻,天然居裡就只剩下我、唐寅和祝枝山我們哥仨兒。我扯扯嘴角,沒笑出來。這回玩大發了,把唐寅朋友全得罪光了。嗚嗚,毀了毀了,偷雞不成蝕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