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計不大。你已經找藉口換過一次監區了,要再換,會給人察覺。到時候其他獄友有樣學樣,或者舉報你,於你於監獄長都沒好處。”
“唉,本以為謀了個好差事,哪裡知道……”竇興國不禁抱怨開來,“多接點外面的活幹不是挺好的嗎?小裴你說說,他們幹嘛要自己來折騰?我們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資待遇可比外面社會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筆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業願意同監獄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實,但是監獄在尋求合作方的時候,首先還是要考慮囚犯的管理問題,那種極易給犯人機會逃脫、鬧事、自殺的業務,條件再優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變化日新月異……”說到這裡,裴振亨不自覺的住了口。
只因為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了食堂門口,他們渾身的雞屎豬屎味兒令不少服刑人員對他倆避而遠之。
裴振亨那未說完的話是:近些年來燕城行政功能規劃調整,加上治理日趨嚴重的城市汙染問題,不少製造業關停並轉,或者遠遠的搬離燕城,去了周邊臨近市縣,附近工廠因此越來越少。而且現在生産企業的機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勞動力市場已是供大於求。
桐鄉監獄因為地方偏僻,又在農村,能接到的廠家的活兒本來就少,現在更少了。監獄於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産養殖、家禽養殖以及經濟農作物的種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這個五監區,剛開始是做服裝加工的,生産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裝企業日益虧損,需要的量少了後,監獄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種起了茶樹。
但是種茶樹摘茶葉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後來服裝企業搬家了,搬到了電商業發達的蘇杭地區去,監獄的睡衣工就徹底斷炊,他們就又摸索著養起了豬,慢慢增加養雞、養兔子。
這些情況都在裴振亨的未盡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網接觸到外面的資訊,但是仍舊透過監獄對服刑人員勞改模式的改變,細心的覺察出了外面世界的變化。
市場調查和敏銳的目光,這些都是他從前做風險投資的時候養成的習性,不知不覺在監獄裡用了起來。
裴振亨原本長得有些白淨,書生氣濃鬱。但是現在的他,擁有了小麥一樣的蜜色肌膚,好似能聞到陽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採摘茶葉時曬黑的。
茶山距離監獄有些距離,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時分才回來,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會被曬得油光黑亮。
不過現在是冬天,已經過了陽光熾烈的採茶期,茶山暫時不用去了,幾個月都待在監獄裡面,他的膚色才因此養回來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茍言笑時堅毅的臉龐,以及因為常年勞作而鍛就的結實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竇興國的話說,就是很男人。
連男人都這麼評價,這要是讓女人看見了他現在的模樣,不得尖叫?
當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入獄後,他就再沒注重過自己的形象。卻不知,他邋遢頹唐時的模樣都很有味道。
不過,並非五監區人人都有機會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繽紛,囚犯一旦出了牢籠受到誘惑刺激,趁機逃跑的機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幾無可能,也就像裴振亨這種努力上進,積極在爭取減刑的人和經濟犯罪分子才有離開監獄、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氣息的機會。
“大哥,你也別著急,你看我不是照樣減刑了嗎?”裴振亨微微笑道,“我傳授你幾條經驗,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我不說百分之百保證,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沒問題。”
“快說快說。”竇興國立刻興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幹什麼都能幹出個名堂。我相信這養雞於你而言,也不是個問題。”
對別人嫌惡的眼神兒,兩個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邊,各自拿了根軟管子接上水龍頭,然後腳踩在水槽沿上,就開始沖刷長筒靴上沾著的黏糊糊的豬大糞。
裴振亨和竇興國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時間就是在清理豬圈和雞舍裡的屎。雞屎好清理,豬糞難弄。
五監區養了兩百多頭豬,一個圈裡關四五條。豬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糞便若不及時清掃,能在豬圈裡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豬睡覺時再一滾,直接能滾一身的糞便,臭不可聞,所以那豬圈必須得每天清掃幹淨。
怎麼清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