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不能代他疼。
怎麼會疼成這樣……
殺墨換了水,又急急匆匆地闖入房舍內,將幹淨的濕毛巾從盆底撈出來擰幹,又遞給了公主,趙瀲換了毛巾,柔潤冰涼貼上額角,四方鐵鏈便漸漸鬆弛了下去。
殺墨道:“先生又疼暈了。”
趙瀲替他擦掉臉上的汗珠,凝視著他蒼白的臉,輕聲道:“他要疼多久?”
殺墨搖搖頭,“不定準的,有時候要疼上一天一夜,有時候只有一兩個時辰。”
他說話間,趙瀲將濕毛巾摘了回來,殺墨趁著君瑕昏睡了過去,才能小心翼翼地問些大不敬的話:“公主真的要嫁給於大人麼?”
趙瀲分不出心神應付殺墨,回了一句:“你什麼意思。”
殺墨將手指叉了起來,有些話是替君瑕悶著,悶在胸口太久了,可是倘若不說公主恐怕要誤會一生,“先生留下來不是為了公主府的人參,我們在姑蘇也有藥鋪的,人參要多少都有,先生他就是為了公主你罷了。”
這個趙瀲在來之前就猜到了。只是經由殺墨說出來,那分量卻是不同的。她握著君瑕修長冰涼的手,回眸詫異地看了眼殺墨。
殺墨抿下嘴唇,少年人面露難色地道:“公主要找門客的時候,先生就想借機進府來了。”
那時候公主名聲不好,又剛和瞿唐一刀兩斷,汴梁城中無人不曾聽聞她當街痛毆未婚夫的威名,也不敢輕易上門招惹。盧子笙是因為一窮二白揭不開鍋了,情有可原,趙瀲一直在想君瑕圖她點什麼,只是以前被他騙了,以為他只是想求些人參。
原來他圖的不是人參,是人。
殺墨又道:“那天,公主在街上打了瞿唐一頓。後來瞿公子在回家之前,還又讓先生的人胖揍了一頓。”
“他那時就見過我了?”
殺墨道:“我記得先生說,公主是個敢愛敢恨的人。”
趙瀲輕輕壓下嘴角。
她不知道天涯某處的角落藏著一個君瑕時,他卻早已知道這世上有她了。
趙瀲,他喜歡你啊。
藏得這麼深,竟一點馬腳都不曾露出來。
君瑕這一次暈厥之後便沒有再中途醒來,趙瀲和殺墨一直守在他窗邊,直至雞鳴破曉,殺墨就知道這一夜總算是熬過去了,趙瀲知道他始終伺候在旁人也疲倦了,“殺墨,你的黑眼圈都能拿來蘸墨了,回去歇著,這裡有我。”
殺墨疑惑地倏地抬起頭,趙瀲昨晚哭過的眼泡也腫得像桃兒,但他不敢說。
趙瀲嗤地一笑,“我守著就行,我和他有幾句話說,你明不明白?”
殺墨僵住了身體,少年的臉頰蹭地一紅,“我、我明白。”
“公主,先生身體虛弱,你讓他……多睡會兒,今天肯定是不能恢複元氣的了。”
趁著殺墨走出房門之前,趙瀲的腦中掠過兩位太醫的話,壓低了聲音,但擔憂下來,“先生上次疼成這樣,是什麼時候?”
殺墨脊背一涼,心想公主果然是知道了。
他扶著門框回頭,“好像是……半年以前了。”
趙瀲的心又重新跌回了谷底,才浮現的笑容如曇花一現,驀地凋謝幹淨。殺墨也不忍心,可是公主這架勢,分明是什麼都知道了,就算是先生醒了,約莫也只能全部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