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著意誇了幾句,她當時還多嘴問了句“哪兒買的”,花家丫頭卻笑道“可是東京帶過來的”,她還遺憾這等好東西拿著錢也買不到哩!
現在……居然手裡就有一個了。
那種滿足感……與幸福,她都不知道怎麼形容,只恨不得現不在花家,不然非得拿出來給那些丫頭顯擺顯擺,看看姑奶奶也有一個了,還比你家的好看,比你家的暖和,比你家的貴!
三個包裹都拆完了,迎兒歡喜得一下倒床上,將身子陷在暖融融的被窩裡,聽著後窗的雪花飄落,心內說不出的滿足。
她才羨慕完來仙兒的羊皮手套和李瓶兒的手爐,他就給她買了來。她才嫌棄家裡的銅鏡照不清楚,他就給她買了水銀鏡來……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這麼好,這麼上心。
上心到她心裡才想什麼呢,他就給了她什麼,無需她開口,他就能想到……當然,也有可能是營裡那些老油條教他的。
但他願意去做,願意討她開心,她就覺著滿足。
從來沒有一人,對她這般好。
她爹雖說待她也好,但更多時候都是她在照顧他,她要一刻不敢放鬆的想著他,提點他,生怕他行差踏錯又被人坑了。她二叔也待她好。但她也不敢全盤接受他的好,要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對他更好,彌補上輩子所犯的錯。
姚二姨等人待她也好,但終究少了種親人間的信任與親密。
至於李清寒……迎兒恍然,她已經好長時間沒想到這個人了,自從他放了她鴿子後。
鄆哥兒不同,他的好,他的上心,既給了她無盡的信任,又能讓她放心的享受這種好,在他身上,她從來不用擔心被拒絕,不用擔心會被放鴿子,不用擔心他會挖坑給她跳,不用擔心他有朝一日會反水……不會,她擔心的害怕的所有事,他都不會對她做。
就是那一晚,他少年人的沖動,她一不喜,他就及時止住了……事後還不住的賠禮道歉,而這一回的“糖衣炮彈”就是他的賠禮了。
想起上回他走前那眼巴巴的形態,迎兒更願意將這堆糖衣炮彈定義為“討好”。
嗯,討好。
他甚至還答應過要替她報仇。
他有誠意,還肯用心,這樣的少年,她竟然隱隱有種想要擁有的沖動。擁有他,讓他一輩子只對她一個人好;擁有他,讓他名正言順繼續對她好。
迎兒趕緊拍拍腦袋,不行不行,他有自己的人生要過,有大好的未來……他那般優秀的人,應該配個溫柔賢惠,知書達理的好娘子,而不是她……
她連他寫給自己的信都看不懂,除了會罵街打人,除了報仇雪恨,她腦袋裡可以說是空無一物了。
迎兒又感動又氣惱,感動於少年的誠心以待,氣惱自己的身無長物。她有些氣餒的捶了捶床,恨自己咋就不識字,說“不學無術”也不為過,居然連他的信,他的喜怒哀樂都不懂!
想著,摸到懷裡的鏡子,又有些歡喜,就這麼一會兒喜一會兒憂的交替糾結著,卻壓根沒想起,那幾張紙她居然連開啟的勇氣都沒有。
一會兒,翠蓮在門口輕輕敲了兩聲,問道:“丫頭沒事罷?”
迎兒緩了緩心神,道:“無事,二姨進來罷。”說罷想起那包裹還沒來得及收拾呢,她們大人看到怕是不好,又趕緊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想要去將東西藏好。
哪知翠蓮已經推門進來了,正巧見她面紅耳赤,手忙腳亂著,就“噗嗤”一聲笑出來:“哎喲,怕啥?俺們可都看見了呢!”
迎兒愈發紅了臉,想起方才喬老爹狀似“憨厚”的笑臉,愈發不自在了……他們家的長輩咋恁討厭!
討厭!跟那臭小子一樣討厭!
“罷了罷了,不逗你了,見你半日沒個聲響,我才來瞧瞧呢,你們少年人的事我不管,隨你們落花流水的往哪兒走呢……只是啊,鄆哥兒也是個好孩子,咱們眼裡看著,他倒是挺上心……”
見少女臉紅得快滴出血來了,翠蓮最終還是未再說下去。反正丫頭年紀還小,別看做生意有一手,但在這男女情絲上卻仍懵懂著……總有一日,她會懂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至於晚的……那可不就是她自個兒了麼?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才……唉,也怪臊人的,她忙收了心思,道:“你喬大叔讓我來問問,今日可還去鋪子裡,怕那揚州來的客商等著哩……”
迎兒回過神來,忙道:“是,險些忘了正事,要去的,你讓他等……算了,別等了,現在就去。”說著,也來不及收拾包裹了,趕緊披了披風就下樓。
劉家幾兄弟已經去了,迎兒跟著喬老爹急匆匆出了門。
一路上,想起少年的誠意十足,迎兒覺著自己很有必要替他照顧好他爹,就無話找話的問:“大叔可冷?可要再加件衣裳?”
喬老爹笑得愈發滿意了,搖頭道:“不冷不冷,足夠了的,你瞧,前幾日做這身大襖可厚了!”還是這丫頭出錢做的呢!
又道:“這兩月來,日日有活計做,整日在鍋爐旁,鍛煉了體格,倒是連身子都好了不少,前幾日碰到大街口的何老人,他還問咋不見俺去抓藥了呢。”
這倒是,以前他自個兒窩在家裡,要麼昏昏沉沉睡著,要麼挨著牆角烤烤太陽,家裡也冷鍋冷灶,隨意拾掇兩樣吃吃,身子哪裡好得了?現在可不一樣了,自從來了鋪子上,他那頭再沒生過火,只要回來就有現成的熱湯熱水可吃,還每頓有菜有肉,飯菜炊餅都管飽,每個月還有月錢拿……這樣的好日子,以前哪裡敢想?
全都多虧了武家父女倆。
“好丫頭,別光顧著孝順咱們,你自個兒也整點好吃好穿的享受享受,過幾日天晴了,俺與你套個驢車,以後上街也能有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