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自己房間了,臉還是紅的,好像剛才“相思病”那句被姚二姨聽去了怎麼辦?好像大家都知道那小子心懷不軌了怎麼辦?
不過轉瞬一想,他做了虧心事,該他害臊才對,她怕什麼啊?
嗯,對,不害臊。
迎兒說服了自己,從懷裡掏出包裹來,見外頭絳紅色的粗布早已經濕透了,心知是冒雪趕路所致,倒是辛苦那少年了。
待小心翼翼開啟包裹,見裡頭還包了一層雪白的包袱皮,只濕了一半,心道:看來鄆哥兒這小子倒是有心了,裡頭雪白的細布也不知他哪兒來的。
一面想著,一面迫不及待開啟來,見裡頭又分了三小堆,都分別用細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像三坨圓溜溜的烤地瓜,給這凜凜寒冬裡帶來一陣暖意,經久不衰的暖意。
迎兒心跳都快了幾分,莫名的期待起來。也不知他會帶什麼東西來,信倒是每月都有一封,都寄與喬老爹。他識字,每回收了信都拿來武家院子裡念,無非就是“一切皆好”“衙內賞識”“總兵常帶身旁走動”的話,但眾人都百聽不厭。
每到那時候,劉家幾個留下一人守著鋪子,武大早早賣完炊餅,武松也從衙門早早回來,等候著那幾百裡之外的一字一句……日子彷彿也隨那些書信變得舒心不少。
迎兒先拆最小的包,見裡頭有一沓折成長條的紙和兩個圓形的小盒子。當然,財迷迎兒肯定是先看盒子的,只見一個嬰兒拳大的紅木盒子,上頭雕刻著突出來的三個字,可憐她也不識字,只用手反複撫摸半晌,才捨得慢慢開啟來,卻見裡頭是淺淺一彎蜜色的粉。
少女心頭一喜,難以置信般,也捨不得用指甲蓋兒挖,只湊到鼻子下使勁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兒……是外頭時興的茉莉花粉!
想著,她突然想起來,來仙兒用她雪花膏時說過,市面上流行悅容坊的茉莉花粉,看著沒啥顏色,抹到臉上卻膚如凝脂,雪白通透,且裡頭不摻鉛粉,日日抹對面板也沒啥損害。
只是,悅容坊啊……整個清河縣也沒一家的,據說只有去到臨清城才能買著。
這渾小子,怎麼知道她想要這東西呢?她都從來沒跟人說過的,姚二姨倒是勸過她,說閨女大了要學著打扮打扮,她嘴裡雖說“天生麗質難自棄”,其實心內也稀罕的,只是捨不得那麼小點兒東西就花去幾兩銀子。
無論古今,任憑什麼樣的女子,就沒有能抵擋住這誘惑的。
她忙小心翼翼蓋上蓋子,仔細瞧蓋兒上的花紋,見正中央果然有朵牡丹花紋樣,栩栩如生……估摸著那三個字就是“悅容坊”了。
不過,混小子哪兒來的錢買這好東西?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光這麼點東西都抵得上窮苦人家一年的吃穿了!嘴上雖嘟嘟囔囔抱怨不住,心內卻有些熱乎,熱得大雪天裡紅了臉。
她忙摸摸自己緋紅的臉頰,不好意思的清咳一聲,珍而重之的收好花粉,又開啟另一個盒子。
只見剩下這盒子又不同,比花粉盒子要大些,捏在迎兒手裡剛有她巴掌大,一手可握,不止正中蓋子上刻了百鳥朝鳳圖樣,就是周圍一圈也是細細的枝蔓紋路……做得如此精緻,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少女小心順著那活釦開啟來,卻見銀光一閃,嚇得迎兒趕緊合上去,心道不會是什麼飛鏢暗器罷?
穩了穩心神,突然就靈機一動,拿了那盒子上床,用被子蒙了,手放在被窩裡,摸索著輕輕的扣開蓋子……迎兒閉了眼睛,等著聽裡頭動靜,若是飛鏢暗器的話,三床厚棉花肯定能擋住了……即使擋不住,棉花被射穿的“噗嗤”聲,她一定能聽見,身子往後一閃,肯定射不到她身上來!
嗯,她為自己的機智竊喜。
只是,閉著眼睛聽了半晌,裡頭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莫非……是放的什麼毒煙?她悄悄掀開一個縫,鼻子湊近被窩裡聞,除了皂角的清香味兒,啥也沒聞著。
又等了會兒,還是沒動靜……那就是安全了!
也說不出緣由來,她只覺著鄆哥兒不會尋這種開心,定不是自己想的害人玩意兒。
迎兒放心的掀開被窩,才將臉湊過去,突然見裡頭有個什麼亮晶晶的物件兒,她愈發將臉湊過去,卻見裡頭有張巴掌大的鵝蛋臉,兩頰緋紅,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裡流光溢彩,像有什麼在閃閃發光。
這個人……嗯,莫非就是她自個兒?
迎兒難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左頰,盒子裡的小人也摸摸左頰,她又忙摸摸右邊眉毛,那小人也摸右眉……這分明就是她了!
雖房裡也有鏡子照,但那都是磨光了的銅鏡,只能模糊看出樣子來,眉毛走向能看出來,但眉毛裡可是有顆痣就看不清了。這小盒子不一樣,她隔老遠都能看清眉毛,別說眉毛裡的痣了,就是面上細細的汗毛,甚至生汗毛的小汗孔,還沒針尖那麼大,她都能看清!
這是水銀鏡,舶來品!
少女驚喜不已,趕緊將小盒子關上,揣懷裡貼心窩放著,繞著大床走了兩圈,想要跳著轉圈圈,又怕樓下眾人聽見,只按著“砰砰”跳的胸口,一會兒拿出來看看,前後左右的觀察小盒子,又看著裡頭的自己竊喜。
原來她臉這般白啊,連鼻頭上都細膩得緊,一顆黑點點都沒有。
看來來仙兒沒哄她,以前她說自己膚質細膩的時候,她還以為她哄人呢,現在看來,果然是挺好的,不擦粉都行!嗯,當然,他都帶了粉回來了,那她還是“勉為其難”的隨便擦擦吧。
想著,愈發好奇剩下那兩個包袱了……少女笑眯了眼。
然而,有這花粉和小鏡子的“珠玉”在前,第二個包裡的各色零嘴也就沒那麼驚喜了,裡頭的話梅肉幹啥的,在清河縣也能買到……不過,或許,濟南府的味道又不一樣了呢!
迎兒也不講究,翹著蘭花指撚小塊放嘴裡……唔……果然……一樣的酸酸甜甜。
也難為他了,還記著與她買零嘴,她又不是狗兒那樣的小饞嘴,哪裡就稀罕了?哼!真是個混小子!想著,又撚了小塊含.嘴裡,也捨不得嚼,更捨不得嚥下去。
待嘴巴裡含得酸酸甜甜的舒服了,迎兒才慢慢開啟第三個包裹,見裡頭是個成年男子巴掌大的銅爐子,上頭有複雜的鏤空花紋,上下都有蓋子可以擰開,還有根長長的繩子可以拴住兩頭,掛在脖子上……這是個暖爐!
她前幾日在花家正好看見李瓶兒用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