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痛不欲生都不足以形容,喪子之痛只有在做人爹孃的人身上才能發揮其真正“威力”。
迎兒咬咬牙,這一世,她一定要盡最大努力,避免上輩子的生靈塗炭……即使做不到,她也要讓她身邊的人都能有防身之器,不再任人宰割!
所以,打鐵的事得加快腳步,趕緊付諸行動了。
十月十六,五更鼓才敲過,迎兒就聽見二叔房裡有了響動,今日是他當值第一日。
迎兒忙下樓去給他煮了碗麵,她爹和狗兒又早早的上鋪子去了……這炊餅生意真不好做,起早貪黑睡不上一頓好覺,若以後有了旁的營生,炊餅不賣也罷了。
才想著,武松已經換了身衙門統一的灰褐色皂衣下樓來,腳下踩著嶄新的黑麵白底皂靴,腰間繫了根黑色的帶子,上頭掛著名牌和氈帽。
“丫頭咋不多睡會兒?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得睡足了才能長得高哩!”說著拿手在她頭頂比劃一下,已經快到他胸口了,不錯。
迎兒笑道:“二叔就會打趣人,迎兒已經夠高了,可不能再長了!”說著抬頭挺胸站得筆直,表明她已經不矮了。閨女又不消上戰場,長得牛高馬大有什麼用?雖然她內心深處也挺羨慕那些長條身材的女子,似孟玉樓,氣場上就天然的出挑。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爹武大郎雖矮,但奇怪的是,她這嫡親的閨女,身量卻長得不錯,在清河縣同齡的閨女中,她絕對不矮。甚至去了臨清城和濟南府,南來北往的人中,同南邊兒來的小娘子比起來,她都算高的了!
“不怕,閨女高有高的好,咱們迎兒甭論高矮都好看。”沒想到二叔也會說哄人的話啊……還說得面不改色,一本正經!
迎兒心內憋笑。
就這般過了幾日,武松進了衙門,因其武藝高超,為人性情豪爽,胸中又有成算,眾人都敬他重他,一班皂隸皆惟他馬首是瞻。迎兒生怕他被上頭為難,每日下值家來,都要問“縣老爹可有為難你”“下頭皂隸聽你使喚麼?”倒是將不來做客的李清寒給忘了。
武松每回都笑著耐心道:“你個小丫頭不消操這心,我自有安排哩。”
哪能不操心。二叔上輩子打死了李外傳卻無一人替他說句好話,不就是因他為人魯莽一根筋麼?為了保住他這都頭之位,迎兒沒有一日不操心:“二叔,咱們打鐵許可的事你先別忙著開口,待站穩了腳跟再說不遲。”
武松笑道:“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裡想些什麼,喏,看看這是什麼。”一面說著,一面從懷裡掏出張紙來。
迎兒一頭霧水的接過來,橫看豎看,除了左下角有個紅泥印,別的啥都看不出來……不識字啊!
武松也是才想起這茬來,道:“縣裡許可我已經替你拿下來了,只消你願意,明日就可以開張啦。”
迎兒大喜!
隨即又忙問:“他們可有為難二叔?”
能有什麼為難的,他們就是不願意辦,他也能從別的地方拿到,大不了跑一趟臨清城便是。更何況那李達天還要求著給他辦哩!真是個可人的乖孩子!
武松憐愛的揉揉她腦袋,故意叫“肚餓”,轉開話題去。
有了許可,迎兒便不再耽擱,想起自己要往臨清城去一趟,不若就先預備好打鐵的原料器具,若有缺的就直接從臨清置辦了來。
因喬家蓋房的事還沒定下來,喬老爹這幾日倒是空閑,聽說迎兒要去臨清,便道:“恁多東西你也記不住,人家看你人小都以次充好蒙你呢,再說俺們也不放心這老遠的路,就讓俺跟你去吧。”
迎兒也覺著有道理,像他列出來的什麼生鐵石,什麼鐵錘鐵鉗的,她壓根不知道,萬一買了不合適,又平添許多麻煩,幹脆他跟了去,讓他自個兒選,她只管付錢便是,一步到位!
幾人說定,因有二叔在家,迎兒放心得很,只又叫來姚家三個小子,讓翠蓮帶著他們守鋪子,迎兒好話說盡,非要拉了她爹去臨清城不可。
“爹你不是擔心臨清城沒南京來的糟鴨子麼?去看看才知道有沒有哩!”
“爹你不是不放心俺在那邊麼,正好家裡二叔守著,你跟去瞧瞧才放心不是?”
“俺在那頭安置了劉叔和黃四娘,爹你這做主家的得去瞧瞧才行。”
……
直到坐上了牛車,武大眼眶仍是濕的,又再次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把淚。他閨女真好,有閨女,他才能去外頭的世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