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定了定神,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稍稍觀察了一下莫曉棠的臉色,又道:“曉棠,我在甬平著實是不認識什麼人了,今日來找你,就是想問問你,伯父可否想想法子。”
莫曉棠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裡露出一抹同情,“我明白的,你先不要著急,我且問問父親,明日定給你回複。”
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輕寒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從莫宅出來後,她便一個人在街上恍恍惚惚地走著,雙目空洞,尚且泛著一絲淚光,眼前心裡迷濛一片。
忽而,一部黑色的汽車急速駛來,車燈晃過輕寒的臉,慌亂間,她抬起手擋去那一抹刺眼的光,卻來不及挪開身子去躲避迎面而來的汽車。就在她以為車子要撞上她的那一刻,卻見車頭迅速往一邊偏去,繼而便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
那汽車司機探出頭來罵罵咧咧,“往大路中間走,不要命了!”
輕寒這才驚覺,不知什麼時候,她居然走到了馬路的中央。突然之間,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她也沒有回應那司機,拔腿往家的方向跑去。
汽車司機見狀,又想開口大罵,卻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輕咳,充斥著濃濃的不悅。他瞥了一眼後座上的身影,乖乖噤了聲,又重新將車子發動。
那身影籠在一片黑暗之中,微微皺著眉,一條手臂擱在車窗邊,右手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窗沿。
昏黃的燈下,輕寒抱膝坐在床上,腦海裡不斷閃過林書倫無望搖頭的模樣,還有母親那紅腫絕望的雙目。
她的眼睛疼的厲害,終究是掉下淚來,雙腿也早已經麻木,手亦是刺骨的冷,她就這麼凍了一夜,直到東方漸露魚肚白。
莫曉棠沒有打電話,而是直接到了羅家來。
輕寒親自端上一盞茶,雙手緊緊絞著衣襟——這是她最後的一點希望。
莫曉棠啜了一口茶,略略有些為難似的,小聲說道:“爸爸說,販賣軍火不是小罪,他終究是個小商人,雖有一些旁的關系,可也著實是無能為力。”
被放開了的衣襟一片褶皺,輕寒頓時絕望,其實她也預料到這樣的結果,畢竟連陸兆坤都是毫無辦法。
莫曉棠急忙將茶盞擱到桌子上,“咚”的一聲響卻直聽得她心驚肉跳,“不過你且不要著急,我爸爸雖然沒有法子,但他有一個提議讓我轉告你們。”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盯著羅輕寒,那裡閃爍著奇異而晶亮的光芒,充滿了希望。輕寒無神的眸子像是點燃了一簇小小的火焰,閃爍著微弱的希冀。
原是三日之後,是盛家小姐的成人生辰日,屆時盛家將在府中舉辦一場宴會。這場宴會雖是以生辰會的名目,但實則卻不乏有盛有良為拉攏上流各層人物的目的,因此政商各界舉重若輕的人物皆會出席。
“若是有足夠的膽量,這不失為一個絕佳的機會。”莫曉棠離開後,輕寒在堂前坐了很久,直到天黑了下來。
“到時,我來出面。”林書倫打破了長久的寂靜。
“我要去。”
“這不是小事,你終歸是女孩子,我定會盡全力去……”林書倫只當她是怕自己不會傾盡全力。
“哥,我並非是怕你不會盡力,”輕寒打斷他的話,“正如你所說的,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出了岔子,後果必定十分嚴重,我不能讓你替我去冒險。”
她的眼神透著一股暗暗的倔強,堅定無比的模樣竟讓林書倫無法回駁,只好應允她,自己只是陪同前往。
☆、02 禍兮禍兮2)
春天越來越近,氣候也漸漸回暖了,陽光好的不可思議。
自從決定去盛家宴會後的這幾天,輕寒每天都強迫自己認真地吃飯、休息,只為今晚的最後一搏。
穿過圍廊的時候,她看見雲姻正賣力地掃著院子,小小的身形在石板地上投下忙碌的影子。
這段日子,父親入獄,母親病臥在床,盧媽又忙著照顧她,家中裡裡外外全靠她一人打理,似乎也消瘦清減了不少。輕寒實在是於心不忍,便取了笤帚,與她一併打掃起來。
“請問,這是羅仲遠府上嗎?”
輕寒聞言轉過身,是一陌生男子,身形矮小微胖,戴一副眼鏡,穿著落線寬松的西服,手拎棕色公文包,乍一看,上下皆十分考究。
“請問您是?”
“你好,鄙人是新報記者。關於羅仲遠走私軍火一案,我想採訪一下他的家人,麻煩你給通報一聲。”那人邊說邊從包裡掏出本子與筆,又取了工作證出來,好證明自己真的是報社記者。
輕寒緊緊握著掃帚,指關節亦是繃得緊緊的,她直了直背,卻氣憤得連聲音都在顫抖,“請注意您的措辭,真相尚未查明,您憑何說我父親走私軍火!”
那人起先一愣,而後鄙夷之情盡露地說道:“甬平報今日頭條,這已經是證據確鑿的事情,您就是這麼個著急法子也沒用。”
“在這裡胡亂講些什麼,我們不歡迎你,”雲姻從院子裡出來,用力地朝著他掃了兩下,“走,馬上給我走。”
那人跳著往後退了兩步,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一邊往回走,一邊面色露怒道:“真是沒有教養的鄉野村婦,一個下等傭人,在這兒叫囂什麼。”
雲姻罵罵咧咧地追出去兩步,回頭才發現輕寒已是面色發白的厲害,便趕忙扔了手裡的掃帚,扶住她的肩膀,“姑娘,別動氣,姑娘…”雲姻又想去奪她手裡的掃帚,奈何她握得如此之緊,卻是怎麼都拿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