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是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
沒錢的人家不會送女兒去讀女學,有錢又有心的人家會請先生到家單獨教授,漸漸的,大多數女學變成了有錢又不願花心思的人家的首選,把女兒送進去鍍一層金,再出來能嫁進更好的人家,這很是劃算。
女學並非處處都有,上安鎮就沒有。
馮知夏今年就要滿九歲了,按照原來的家世,家中早已請先生上門教授。而現在,只能馮知春在閑時教她識字,大多時候還要幫忙打下手做雜事。
用過膳,知夏知秋搬著碗筷去廚房刷洗,馮知春則回了自己的寢屋。
她從床的暗格中搬出一個精緻的小匣子,那是原身的東西,裡面裝著各種充滿回憶的小物什。
有前未婚夫送的簪子,有長輩送的祖傳首飾,有爹孃的親筆書信……
她初來乍到之時,多是靠著這些小物什慢慢拾回原身的記憶,拼湊出了原本的馮知春是何種模樣:一個溫柔又堅強的少女。
可惜,她堅強卻不夠堅韌,生活的沉重壓垮了她,最終大病逝去。
這些小物什中有一個有手掌大小的布袋,布袋的肚子鼓鼓的,袋口用一根繩子串著紮緊。馮知春拉開布袋口,從裡面倒出一堆碎銀塊、銅錢幣,放在手心數了又數。
這是她經營了三年小生意積攢下的銀錢,作為搬去縣城的啟動金。
但還不夠。
不僅不夠,還差得遠。
她把銀錢如數裝回布袋中,仔細綁緊繩子,放回匣中,捧著匣子發了會呆才放回暗格藏好。
回到客堂,卻不見弟弟妹妹的蹤影,馮知春循著聲找去,發現這兩個小家夥還待在廚房腦袋挨腦袋,低聲說著白天李媒婆來家裡的事情。
“好呀,現在也學會揹著姐姐說閑話了?”
馮知春板著張臉,把知夏知秋嚇得不輕。兩人忙站直身低著頭一副“我知錯了”的乖巧模樣。
“大姐,你別怪二姐,是我問起來的……”馮知秋偷瞄著自家姐姐的臉色,解釋道。他與馮知夏是龍鳳胎,打一個孃胎生出來,多少有些微妙的心理感應。
馮知春蹙著眉頭,心裡又想起搬去縣城的事來。
她輕籲一聲,“你們以為我生氣是因為知夏違背了我與她的約定?不是,我是生氣我沒有教好你們,讓您們學會生出怨氣,學會把精力放在多餘的人身上。”
孟母三遷,不是沒道理的。
自己即便管教得嚴,但精力畢竟有限,總有管不著的時候,還需要環境和友朋的相互影響。上安鎮的環境雖淳樸,但也僅僅是淳樸而已。
“李媒婆是怎樣的人,你們是今日第一次認識到?好,既然不是,那又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煩心悶氣?”
“可……難道就一味忍耐嗎?”
“自然不是。我平日是如何教你們的,遇不順心的事要思其原因,要想如何解決而不是忍著或抱怨。你們在這說的義憤填膺,李媒婆知道嗎?她不知道!你們這樣是拿無關的別人來折磨自己。”
見一雙弟妹眼中還是有些迷惑,馮知春也不再多解釋。道理不是一下就能講明白的。
她溫柔地揉了揉知夏知秋的發頂,道:“再等等,我們就離開這裡。”
“離開?”馮知夏吃驚道,“要去哪裡?”
“自然是去縣城。縣城有更好的學堂,也有女學,我們還可以租前面是鋪面裡頭是院子的屋子。”
聽著馮知春說自己的打算,馮知秋的眸中迸發出興奮的光亮,馮知夏則顯得有些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