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誅宦!”袁本初之言鏗鏘有力。
“誅宦……”楊賜一時若有所思。“上次誅宦之時,大將軍尚在啊。”
“小子當然知道欲誅宦須待大將軍為政。”袁紹會意笑道。“實際上,昨日赦封的這位大將軍也向來對我等頗有親厚之意,我等也願意與之相交。”
“那便去尋他好了。”楊賜微微笑著挑眉言道。“何故來尋我呢?”
“楊公。”袁紹不由失笑。“大將軍一被任命便領兵出鎮城外都亭了,然後還要巡查軍備,修整器械……這個時候怎麼去尋他?”
“那你的意思呢?”
“黃巾四方並起,天下震動,就連天子都心神難安,難得從濯龍園(西園)中走出……如此好的機會,不該試一試天子心意嗎?”袁紹正色詢問。“若天子有所頓悟,也就無所謂什麼大將軍了。”
“弄反了。”楊賜半是有些疲憊,半是不耐。“事情需要循序漸進,先想法子解除黨錮再說什麼試探天子吧!”
袁紹聞言立即起身,然後大禮相拜:“正要請楊公上書天子,直言廢除黨錮!如此,則天下士人必將承楊公之德!”
楊賜怔了一怔,但旋即就回過了神來:“原來本初早就在此等我了……可既如此,為何不是你叔父袁隗上書呢?”
袁紹尷尬一笑。
楊賜見狀倒也依舊不以為意:“本初啊,你叔父是不願為,他要為家族考慮,不願意惡了宦官;而我是不能為,我老了,什麼都不想做了!”
袁紹欲言又止。
“此時此刻,確實是破除黨錮的最好時候,”楊賜繼續言道。“但於此時天子而言,你叔父與我聯名說的話,未必比得上一位將要上前線的將軍隨口一提,也未必比得上一位宮廷內侍的暗室提醒……記住,不要找你家門生故吏!”
袁紹恍然大悟,當即再拜,然後居然徑直告辭。
楊賜目送對方離開,想了想正在城外都亭陪著何進整備軍隊的兒子,五官中郎將楊彪,卻居然沒有失落的心思,只是愈發疲憊而已。
天色漸暗,袁本初剛一昂然走出楊府側門,許子遠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但直到二人坐上車子往街上而去,這才相互開口。
“本初,咱們這位之前數年都想讓自己兒子做黨人領袖的楊公怎麼說?”許攸捏著自己的小鬍子冷笑不止。“是同意直接試探天子呢,還是願意先出言鼓動解除黨錮呢?”
“楊公老了。”袁紹搖頭嘆道。“我看他心灰意冷,已經沒有了朝堂爭雄的志氣,不能把他當陳藩,萬事還得靠我們自己。不過,他倒是也指點了我一番,讓我去尋邊將和呂常侍,大概意思是讓這些人藉著局勢恐嚇一下我們那位天子,好讓黨錮之事速速解開……”
呂常侍,指的是中常侍呂強,雖然是閹宦,卻素來傾向士人、同情黨人,乃是士人在北宮中難得的奧援。
“呂常侍倒好說。”許子遠搖頭晃腦道。“本就是題中之意,可邊將……誰知道天子到底屬意誰做主將?而且還要避諱你家的門生故吏,這就更不好說了!須知道,如今只有公孫文琪一馬當先,上表自薦,而他的年紀太小,天子雖然壯他的言行,卻未必真會把大局託付給他。”
“無妨!”袁本初志氣昂然不洩。“不管是誰來,若是不願誅宦不願解黨錮,就讓他當不成這個將軍!”
“正該如此!”許攸當即拊掌大笑。“我輩便是上不了戰場,難道還不能決勝於朝堂嗎?”話到此時,許子遠復又壓低聲音言道。“本初,我與公孫文琪素有舊交,下個月他自燕地來,我自去尋他,保證說服他不誤大事!”
袁本初心中頗為無語……解除黨錮這事,就人家公孫珣那種政治覺悟,哪裡需要你去說服啊?打個招呼的事情而已。
當然了,袁紹的無語也只是藏在心裡而已,面上倒是絲毫不以為意,甚至他還直言讓對方回府後取些錢財以做交往打點之用。畢竟嘛,他心中何嘗不知道,這許子遠是想把控著兩邊關係,然後兩邊都蹭點錢花呢?
蹭就蹭唄!
就這樣,二人在車中密謀不斷,居然就要以白身而操縱朝堂大事……一直到了熱鬧非凡的袁氏宅邸處,方才止住不提。
話說,雖然到了晚間,可袁紹居所門前卻依舊門庭若市,值此天下動盪之際,不少人更是一直久坐不走,只求得見天下楷模袁本初一面。不得已之下,袁紹也只能讓車子繞到後門,這才下車!
然而,二人在後門甫一下車,便被一久候在此之人給直接拿住:“你二人在車中鬼鬼祟祟,做的好大事!”
許攸和袁紹齊齊嚇了一跳,然後又齊齊嘆氣。
“孟德!”袁紹沒好氣言道。“你莫不是閒的?不在裡面等我,專跑此處嚇人?”
“你還真就說對了!”曹操當即眯起眼睛言道。“國家動亂,天下板蕩,人家公孫文琪在幽州五日破賊,十日而清平燕地,然後馬上還要什麼提三千幽燕騎士南下河洛,而我卻只能在你家後門嚇人……不是閒的,還能是如何?”
許攸愈發好笑:“孟德,你著什麼急啊?不就是趁勢起用,建功於疆場嗎?你的家世擺在這裡,我們再為你造出些許英才的輿論,倒時候尋幾個世交一舉薦,難道還能少了你的不成?”
“子遠所言甚是。”袁紹也頗為無語。“何必孜孜以念呢?天下事有輕有重,此時要用心的,乃是藉著黃巾賊之勢大,而且閹宦與之沾惹不清之良機,嘗試動一動十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