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貝的臉突然變得比黑炭還黑,嘴唇都顫抖起來。這句話聽起來柔軟,卻像是一把刀一般戳穿了她那點小心思,給她宣判了死刑。說穿了,無非是私心作祟,要求他人利己,自己能給的卻十分有限。她心裡很清楚,這種想法和做法都很卑劣,但是家裡人要求她這樣做,她也是沒有辦法。
如今的處境就是這麼尷尬,剛結婚佳貝的孃家和婆家就催著生孩子,眼瞅著自己所在的公司隨時可能破產,她不得不為自己考慮。雖說是人之常情,可是老闆們都不是傻子,找新工作時HR都會問她考慮什麼時候生孩子,人家事先都會考慮到這個隱患。
實話實話吧,第一時間會被PASS掉,企業壓根不考慮。隱瞞事實吧,隨時可能被揭穿,迎接她的肯定是被勸退。如今她唯一的選擇就是找個地方兼職,或者做不籤合同的臨時工,能賺多少是多少,等到懷孕了就回家安胎。可是這樣做,她自己又非常不甘心,而且在婆家的地位也會下降。
“這麼說,這點小忙你是不願意幫嘍?我算是看錯你了,之前以為你是個有正義感的年輕人,高看了你一眼。沒想到我瞎了眼,原來你也是個勢利小人,唯利是圖。”佳貝說道。
丁曉峰很坦然,淡淡地笑著回應道:“多謝你高看我一眼,有正義感的人又不是傻子,你是覺得好人就好忽悠吧。那你可就找錯人了,我再有正義感也不可能做傻事。再說了,我們本身都是普通的俗人,你為什麼要求好人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呢?之前我就警告過你,我不喜歡懦弱沒原則的人,你這麼沒原則沒底線,你家裡人知道嗎?”
黑著臉佳貝一言不發站起身,抓起自己的包連單都沒買就負氣走了。望著佳貝離去的背影,丁曉峰突然如釋重負,這回總算是判斷準確了一次,沒有再吃心軟的虧,否則差點就栽在了一個女人手裡。他早就知道,一個人刻意接近你,必然是有目的的,沒有目的沒有動機又哪裡來的動力呢?
走就走吧,說好的請客買單呢?這人也太不講究了。不過話說回來,佳貝雖然沒騙到老闆,好歹蹭了丁曉峰一頓飯。加上之前丁曉峰幫她墊付的那一百元,裡外裡丁曉峰損失了兩三百,算起來她還是賺了。
丁曉峰自己心裡苦笑,果然什麼事都是有成本的,自己為自己的正義感買單的覺悟。真是犯賤,以後這種閒事還是不要管,只要不落到自己頭上,別人的死活委屈跟自己有條毛的關係。
叫來夥計算了賬,丁曉峰讓夥計把錢算在自己賬上,月底的時候一同結算。
起身離開夜宵檔口,丁曉峰晃晃悠悠走進美食城食神飯店,看了一眼仍然坐滿了食客的飯店,一言不發上樓,走進自己辦公室裡,開啟電磁爐燒水泡茶。
今晚的事再次給丁曉峰長了一個記性,提醒他以後還是要多留幾個心眼。這世上的人都是俗人,沒幾個真的超凡脫俗的。現在他要做的事,是一邊招兵買馬,一邊制定嚴格的規章制度。制度出來了,以後所有人都照章執行,不打折扣,任何人犯錯參照規章制度,該罰款罰款,該辭退辭退,該獎勵的也要獎勵。
之前因為是創業初期,不得不顧慮到很多人情方面的東西,整個公司上下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人治。可是自己精力有限,又面皮薄,很多時候也扛不住壓力,顧及別人的面子什麼的,帶頭破壞規矩。這就給了別人一種誤判,很多規矩都是可以破壞,跟老闆可以商量的。商量來商量去,那大家就沒規矩了,誰都不願意遵守規章制度。
說一千道一萬,最大的癥結還在自己這個創始人身上,他自己反而成了一個隱患。
改變自己的人是神,改變別人的人是神經病。一個人連自己的毛病都改不了,卻總是妄想改變別人。可是人往往最難改變的就是自己,因為人最難正視的就是自己。真正想要改變,必須從覺醒開始。這一刻,丁曉峰終於發現自己內心深處另外一個人在不斷覺醒。
“丁總,你今晚這麼晚了怎麼一個還在這裡?出了什麼大事了嗎。”
張翔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丁曉峰一個人正孤零零坐在辦公室裡喝茶,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起來心事重重,感覺像是有什麼大事。在張翔眼裡,如今的丁曉峰早就今非昔比,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的小事他連眼睛眨都不眨。能讓他愁眉不展的,自然是大事。
“能有什麼大事,都是些雞零狗碎的小事。可是天天處理這些小破事,也搞得人煩不勝煩。”丁曉峰看了一眼走進來的張翔,斟滿一杯茶放在對面,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說道:“你來的正好張哥,坐下來咱們哥兩個聊聊。好久也沒跟你坐下來交流了,有些話也不知道跟誰說。你也當了不短時間的老闆了,這段時間應該也有不少自己的心得體會。”
“你不說我也正打算找你聊聊呢,這些天確實是感覺需要找人交流交流。我現在也是一肚子的迷惑和不解,需要人開導。可是身邊的人思想覺悟和格局就是那個樣子,很多話說給他們聽都聽不懂。你平時那麼忙,很少有機會坐下來深談。哎,當老闆不容易啊,必須平衡各方面的利益不說,還要學習人情世故,揣摩人情冷暖,真的是難哪。”張翔在丁曉峰對面坐下來,端起茶杯一昂頭將杯中茶喝完,滿臉的感慨。
丁曉峰有些慚愧,他頂著美食城經理的名頭,卻不當值,基本把這麼一大攤子都扔給了張翔管理。雖說美食城平時事情不多,可是每天也有不少的瑣碎事情,都需要人去管理。張翔一個人管著美食城,還要兼顧食神飯店和宵夜檔,整天忙得像個陀螺,自己卻當起了甩手掌櫃的,集團過問起來他實在有些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