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沒有理他,側過頭看著窗外,汽車玻璃上映著他蒼白的病容。
的確,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讓步。
但是有些事情,比如欺騙、比如辜負、比如背叛,一旦觸及了底線,他便退無可退。
終於到了家,開門的時候,沈澈的手有些抖,鑰匙對了好幾次才對準鎖芯,白小洲扶住他,“澈哥,你沒事吧?”
他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視線開始模糊,耳朵裡滿是嗡鳴聲,扶著門框慢慢走進屋內,就再也支撐不住地順著牆滑坐在地上,劇烈地喘著氣。
意識迷茫中感覺到小洲在摸他的額頭,“澈哥,你又發燒了,怎麼辦......”
白小洲力氣不夠,扶不起坐在地上的沈澈,拉扯了幾下就哭著跌坐在他身前,面對著他哭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沈澈費力地抬起眼皮,臉上是虛無的蒼白和平靜,“你怎麼還不走?”
“我、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從十三歲起被沈澈收留,十八歲那年和他成為戀人,這些年來他供自己吃穿、供自己讀書,如果離開他,便不知道還能去哪裡了。
沈澈低低地喘著氣,“你去學校住吧。”
白小洲不敢置信地睜大了哭紅的眼睛,“你要趕我走嗎?”
“你放心,學費和生活費,我會繼續打給你的,一分也不會少。”沈澈閉上眼睛,呼吸越來越吃力,“我說過......會一直供你到大學畢業,就不會食言。”
“澈哥......”
“但是,我現在不想看到你,請你離開。”
白小洲安靜了一會兒,又喃喃地重複道,“你真的要趕我走?真要趕我走?”
“......”
“好,是澈哥自己說不想再看到我的。”
“......”
沈澈已經說不出話來,心跳快得幾乎失去控制,眼前黑濛濛的完全看不清東西。
他隱約聽見房門開啟、又“砰”地被重重關上的聲音。那聲音聽在耳朵裡,伴隨著陣陣耳鳴,帶著紛亂的混響與迴音,聽不真切。
那摔門而出的怒意,是他不熟悉的,也是讓他困惑的,他不明白對方怒從何來,明明他什麼也沒有做錯。
身體不受控制地歪倒在地上,意識也隨之飄遠,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恍惚地有了些知覺,而屋內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小洲被他趕走了,而且還生了他的氣。
他側躺在冷硬的地面上,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心口也抽著疼。
其實這個時候,他寧願徹底失去意識才好,總比現在這樣,身體已經虛軟到不能動彈、腦子還在胡思亂想的強。
越想越疼,越疼就忍不住越要想。
他想可能是自己矯情了,這圈子裡本來就沒有什麼穩固的感情,更何況小洲年紀還那麼小,或許在旁人看來,受了誘惑、動了真情,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所以,他幾乎痛恨起自己的偏執來。
然而又無計可施。
像他這樣,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人,在一段摻了雜質的感情即將流失掉時,他連擋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