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中男生宿舍,上晚自習的學生還沒有回來,只有少數幾個視窗亮著燈光。
a區二樓205室,謝寄坐在書桌前。桌面上是攤開的物理試卷,但截至目前為止,試捲上只寫了他的學號。
謝寄不喜歡刷題,然而入校之前他只能自學,所以不得不用刷題來檢測自己的學習效果。
這個習慣在開學後被短暫放棄過,直到最近他申請不上晚自習,試卷又成了唯一戰友。
還有不到兩禮拜期末考試,班主任答應只要他的成績繼續保持年級前列,就同意他一年後以高二生身份參加高考。
謝寄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壓力,就如他之前所說,能把課程好好完成就足夠了,至於考上哪個學校什麼專業,他並不那麼在乎。
寢室門突然被敲響,謝寄很意外,他沒有會串門的同學,老師沒事也基本不會過來打擾。
他拉開門,看到陳光明時才真的意外了,以至於忘記問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沒休息啊,”陳光明說著廢話,大概被謝寄的冷淡刺激,便也放棄寒暄,“跟我去醫院吧,你哥嚴重過敏,可能要住兩天院,我來接你去看他。”
謝寄扶著門的手緊了緊,問:“什麼過敏?很嚴重嗎?”
陳光明不好意思說實話:“做了過敏原檢測,明天才知道。走吧,我已經幫你跟老師請過假了。”
謝寄有很多疑問,但因為對方是陳光明,他的疑問好像又沒有問的必要,所以他什麼也沒說,轉身回書桌收拾東西。
陳光明跟了進來,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看到魚缸,有些驚奇地問:“這是你之前家裡養的那兩條?”
謝寄往嘴裡塞了兩顆藥,吞下去才冷道:“別碰它們。”
“沒碰。”陳光明自覺拉開距離,卻套近乎,“你哥說你養魚很在行,看出來了。”
謝寄關了臺燈,陳光明識相地走出去。
車就在宿舍樓下停著,陳光明給謝寄拉副駕駛的門,等他坐上去,還想給他系安全帶,被謝寄忍耐地制止了。
“我有手,自己可以系。”
陳光明訕笑著退開,心裡也有些不齒自己這幅討好的姿態。
他上了車,出發去醫院,謝寄一路沉默,陳光明多次看他,只見他裹在厚校服外套裡,臉色一如既往地消瘦蒼白,眉眼被車窗閃過的燈光雕刻,有種不忍驚擾的冷清。
如果說餘田生把自己過得亂七八糟,陳光明倒是相信眼前這個不像小孩的小孩在很努力地把自己照顧好。
然而有些東西不是努力就能做到,比如健康,這種他天生缺乏的東西在他身上依然遍尋不著。
他看起來這樣脆弱,不堪一擊。
“我看你真的很喜歡養魚,”陳光明無話找話地打破沉默,“養魚應該很難吧?”
謝寄稍稍偏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陳光明笑笑,兀自感慨:“我沒養過。就是有點好奇,魚這種動物不像貓貓狗狗,冷不得熱不得,饑不得飽不得,不能把它抓在手裡太緊,又不能給它太大自由讓它遊走……好難。”
謝寄把視線轉向車窗外,霓虹閃退,他的記憶也在閃退,許久他問:“你說的是哪個魚?”
他知道,自然不是魚缸裡的魚。
陳光明卻還是笑:“我剛不說了我沒養過魚,泛指,泛指。以後我要是有興致養了,跟你請教怎麼樣?”
謝寄沒接腔。
到了醫院,陳光明陪謝寄一起上樓。
電梯裡謝寄閉著眼靠在牆壁上,陳光明不錯眼地看著鏡子裡的人,心裡沒來由地也有些不舒服。
把自己喜歡的人拱手送出去,這世上大概不會再有比他陳光明更偉大的人了。
只是餘田生榆木腦袋不開竅,謝寄這樣的身體未必能等多久。
苦,眾生皆苦。
“跟你說件事,”陳光明在電梯到達前開口,“很多年前,在成為你哥之前,他在我眼裡也跟你現在差不多,幹淨漂亮……”
謝寄眼睛張開,目光幽冷,陳光明竟有些接不住這樣壓迫感的視線,訕訕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