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子走出來一個短發女生,穿著性感熱辣的比基尼,脖子上戴了串閃閃發亮的貝殼項鏈,晃動筆直的白腿走向泳池邊的長椅。半途兩人目光隔空相接,短發女生朝她禮貌地笑了下,紀禾清楚看見她脖頸及胸口上的曖昧痕跡。
短發女生躺到長椅上,悠閑地攤開本漫畫。
紀禾當然記得這就是前天和陳祈年在泳池裡談天說笑的女生。
一股無名火席捲,紀禾擲下膠皮管,鑽上車發動引擎,一腳油門轟了出去。
——我只是愛你勝過愛別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一切,僅此而已。
——別的人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呢?我就只想要你。
可見男人嘴裡沒句實話了。
她不想生氣,卻控制不住生氣,越想就越腦補,越腦補就越憤怒。
開車繞著湖彎道瘋狂兜了好幾圈才停下,她覺得自己魔怔了。
國慶長假麼,別說公園湖泊,就是犄角旮旯也塞滿了人,哪都有人,除了鋼筋水泥森林裡的大廈。
遊人如織,往來穿梭,野草漫坡下一片好似無邊的湖水,湖面粼粼如觳,彷彿一層輕薄的毛玻璃。
湖岸生著垂柳和黃花風鈴木,盛開的異木棉粉粉團團,香氣逼人,那尊潔白的神女塑像在胭脂色的花團中翩然欲飛,好似寶釵撲蝶,又似黛玉葬花。
紀禾閉眼感受著自然,心情稍稍平複。
外界的聲音放得很大,內心的聲音便逐漸渺茫。
她再睜眼,沿著小石子路漫步,湖水在林罅間蕩漾著波光。
湖並非人工湖,貌似很早就積窪著了,她曾聽林阿姨說——林阿姨也是聽小區其他住戶家裡的保姆說——湖邊上游原來是一家婦産醫院,經常把死胎死嬰死孩子丟進湖裡,平常沉在水底下沒人發現,一下大雨,那些死孩子什麼的就都通通浮上來啦,遠看還以為是被電死的魚哩。
到了深夜,又有人看見那些死孩子光著腚,手拉手圍成圈地在湖面上唱歌奔跑,活像篝火晚會,把附近居民都嚇死啦...後來政府把醫院關了,對湖泊進行清理開發建造湖灣公園,又在湖邊打了這麼一尊七星娘娘像...
陳寶妮得知此事後,曾特意來湖邊蹲守,企圖等一個死孩子飄上來,抓回家當芭比娃娃,又或者撞破這群死孩子的篝火晚會,但她蹲守了好長時間也沒蹲到,只得怏怏放棄。
想什麼來什麼,紀禾目光亂逡,驚訝地發現陳寶妮居然在公園裡擺攤算命。
陳寶妮大聲吆喝著:“來來來!看一看瞧一瞧!蔔算天命!化吉避兇!物美價廉!童叟無欺啊——”
紀禾:“......”
紀禾都不好意思往那邊走,生怕人家知道她是自己妹妹。
她在外面洗車店洗完車後回了家,馬飛飛喊她打麻將,說四缺一。她閑來無事,便去了。
組局的除了馬飛飛和林阿姨,剩下一個是小區鄰居,奔六十的年紀了,都喊他石叔。
石叔老倆口過著養魚遛鳥逛公園打太極的退休生活,又不用幫兒女看孩子,日常美滋滋得不行。
“...現在這樣倒好,住一起遲早要鬧矛盾,畢竟是隔代人,想法不一樣啦。他們整天大孫子大孫女的,我看都不看,就讓他們自己照顧培養去吧,逢年過節來家一趟就得啦...”
“...我那兒子就是個甩手掌櫃,除了上班賺錢什麼也不會啦。”
“會賺錢才是王道嘛...”
幾人正聊著,林阿姨抬眼,笑道:“小祈來啦,你來得正好,我回家做飯去了,你給補上吧?別掃了興。”
“行。”陳祈年笑著坐下來。
林阿姨的位置本來就在右手邊,現在騰給了陳祈年,甫一坐下,紀禾餘光瞥見他脖子上戴著的一串奇形怪狀的貝殼項鏈。
她嗒一聲將兩張麻將牌砌上去。
石叔說:“小祈是越長越一表人才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