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祈年指著幾米開外那個情敵:“算他什麼時候死。”
“去吧,人家都喊你好幾回了。”紀禾推搡著孟忍冬往呼喚他的人群裡去。
一直穿高跟鞋站著,十分累腳脖子,宴廳上又推杯換盞,洋煙雪茄味充斥滿堂,她走到宴廳外的陽臺上,在椅子上坐下。
月亮懸在天河正中,對岸島嶼伸出去的長崅幽幽浮在海面上,島上一粒星火也無,彷彿一頭擱淺的鯨魚。
大約是個荒島吧,她想,不知道從荒島上看這座離島是什麼樣的景象呢?不用疑問,肯定是火樹銀花不夜天,宛若燈火通明的泰坦尼克號。
陳祈年掀開紅絲絨幕簾走過來,紀禾說:“怎麼來這麼晚?”
“有點事耽擱了。”陳祈年想想,還是開口問:“那個男的是誰?”
“哪個男的?”
“剛剛和你說話的那個。”
“一個朋友。怎麼?”
“沒什麼。”陳祈年心煩意亂地說,“陳寶妮給他算了命,說他還要活上很長時間。”
紀禾失笑:“什麼東西?”
陳祈年轉眼看到圓桌上的酒杯,端起來一口飲盡,紀禾一句“這是我的”堵在喉嚨裡,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問:“駕照拿到了?”
“拿到了。”
“那晚上回去可不許你開車。”
“為什麼?”
“你剛剛幹了什麼?”
“......”
陳祈年說:“我知道喝酒不能開車。我不會開的。”
“這還差不多。”
椅子有柔軟的皮質靠背,躺著很舒服,紀禾團窩著,望滿天星鬥,觀鯨魚坐海。
夜風習習,她想起一件事:“你夏天是不是要畢業了?”
“嗯,你會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嗎?”
“當然了,到時候帶上安妮寶妮一起,讓她們開開眼,見識下名校風範,說不定還能激發她們發憤圖強呢。”
紀禾看他:“我還沒問過你,畢了業之後做什麼呢?”
“進研究院。”
“留在北京?”
“不是。”他搖頭說,“就在望津,中科院華南分院。”
紀禾驚詫道:“現在就確定下來了?”
“確定了。”他說。
紀禾更止不住驚訝了。
大多數畢業生臉上都寫著對未來的猶疑和迷惘,可陳祈年臉上一絲迷惘也沒有,堅定得像要入黨。
他對自己未來之路的清晰明確令紀禾刮目相看,但同時他的選擇也讓紀禾感到有些失望,也許是因為一直以來,她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像陳祈年這樣的高階人才,就該活在更廣闊的天地、更繁榮的大都市裡吧。望津雖說是省會城市,但跟首都怎麼能比?
陽臺的靜謐與內廳的喧囂之間只隔著一道酒紅色的幕簾,宴會上的喧響倒像是幕簾沉睡發出來的呼吸,時而輕微地如同毳毛纖毫畢現,時而又沉悶得像打鼾。
陳祈年躁動不安地窩在皮椅子裡,長手長腿無處安放,骨骼像汪進了一灘黏膩濕熱的水。他覺得自己可能喝多了,在裡面就已經灌了好幾杯。他看著星星,一顆星星突然直線掉下來,像熟透的橘子栽進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