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禾笑問:“你是哪裡人?”
周淼:“本地的。”
“這樣,你和小祈一個專業的啊?”
“沒呢,我新聞傳播學院,比他小一屆呢。”周淼接過服務員送上來的碗筷,頗為含情脈脈地看了陳祈年一眼:“小祈在我們學校可厲害了,化學工程系第一,好多論文獲獎,不像我,論文一個字都看不懂…”
“隔行如隔山嘛,我也看不懂。”
周淼笑起來露出兩顆淺淺的小酒窩。
紀禾說:“那你們不同級又不同系,怎麼認識的?”
周淼臉紅了。
還能怎麼認識的,她就是那些倒追的迷妹裡的其中之一。
也許真是北方水土養人,陳祈年進入大學校園後就開始抽枝拔節。身形變得頎長,容貌變得清俊,眼睛變得深邃,雖年紀小,卻不茍言笑,總是幅心事重重的憂鬱模樣,好像喪偶瞭然後一直念念不忘。
這種鰥夫般的憂鬱氣質迷倒了一片學姐學妹,再加上他又是跳級上來的,在一群年輕人裡還要年輕,各種形象元素疊加,就使他成了遠近聞名的香餑餑。
周淼在圖書館裡遠遠地見過他一次,然後就淪陷了。
至此便大張旗鼓地展開熱烈追求,只可惜陳祈年是棵不開花的鐵樹,各種狂轟濫炸都不為所動,整天除了學業就是學業,迄今為止就沒人見過他對什麼女孩子青睞有加。
周淼當然不好意思說自己在追他,陳祈年卻突然開口,還是用白話說:“我們不認識。”
紀禾眉尖微挑,大致明白了這是怎麼個情況,她轉移話題:“吃菜吧吃菜吧,燙老了就不好吃了。”
“你夾得到嗎?”她問孫淼。
“可以的姐姐。”
紀禾水喝多了,起身說:“你們先吃著,我去趟洗手間。”
她一離開,桌上安靜下來。
周淼用筷子扒拉著碗,小心翼翼地找話說:“陳祈年,原來你還有個姐姐呀。”
陳祈年說:“不然呢?”
“......”
周淼思來想去,實在找不到別的話題,只好順著往下說:“那你姐結婚了嗎?”
她剛說完就感覺被陳祈年冷冷地瞪了眼,頗為心浮氣躁地說:“沒有。”
陳祈年當然氣了,他一點都不想她繼續留在這。
紀禾好不容易來一趟,讓他們自己倆安安靜靜說會話不行麼?
好好的一頓飯就這麼被攪合,陳祈年煩透了。
紀禾上完洗手間回來,一個端著滾燙銅鍋的服務員打從跟前過,紀禾連忙側身退避,不料對桌的一個小孩突然躦起來,嚇了那服務員一跳,連人帶鍋直往紀禾身上傾斜。
沸騰的紅湯潑出一片熱氣騰騰的油刀,陳祈年一驚,忙不疊拽過紀禾護在身後,油刀灑落在地濺到他鞋面上,陳祈年惱火地說:“你怎麼端的!”
“對不起對不起...”
又一個服務員小跑著過來,一面道歉一面拿抹布擦著潑灑的油汙,兩人滿頭大汗地好一通手忙腳亂,紀禾見狀說:“沒事沒事,沒潑到人就好...”
周淼驚訝地看著陳祈年緊緊護著他姐胳膊的手。
收拾完,紀禾坐下時瞧了眼窗外,這麼快就天黑了,果然是晝短夜長的隆冬,雪花依舊飛旋,黏在窗玻璃上彷彿片片鵝毛。
她問:“你們待會兒還有什麼活動嗎?”
陳祈年說沒有。
周淼沒有吭氣,聽著兩人用她不懂的語言說說笑笑。
光是看著她笑,陳祈年的嘴角就不自覺上揚。
他喜歡在異鄉和她說白話時的感覺,因為只有他們自己懂得,別人都不知道,就好像家鄉的語言為他們單獨建立了一個小世界,和外面的大世界隔開,誰也進不來,只有他們彼此,只屬於他,隱秘而安全,如同世界上最小的王國。
周淼越來越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