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祈年知道他們是想家了,或是想爸爸媽媽,他沒有爸媽可想,只是好奇姐現在在幹什麼呢?
這個點,按理應該早就吃過了晚飯,可她總是忙得沒時間吃飯。或許這會她還在廠子裡加班加點地忙碌呢,也或許在為他的事而傷著腦筋。
他翻了個身側躺著,乜斜著視窗的月光,似乎能瞧見天上月亮的影子,比荔灣的渺小黯淡多了。
荔灣的月亮像盞永不熄滅的青燈。每次他夜半驚醒,總能借著從窗欞間漏進來的月光,看清楚對床上姐沉睡著的臉。
縱然窗外的天河並沒有月亮的蹤跡,可那些像飄忽的香氣一樣紛飛落到姐鋪開在枕面上的黑色長發間的銀霓,難道不是月光嗎?那些點點滴滴灑到姐的眉眼和脖頸間的銀箔,難道不都是月光嗎?
荔灣的月亮悄無聲息地飛奔而來,使那扇鐵窗就像天堂之門一樣光輝。哭聲不知何時停止了,周圍是一片永無鄉般清幽的靜謐。
姐倚著門,翩然出現在門口,陳祈年萬分驚訝,難道這個時間還允許探監嗎?他想開口問,但姐身上的光景如同無形的雙手拤住了他的話音。
姐微笑著,海藻般的及腰長□□緲浮游,姐赤著腳,身上只穿著朦朧的月光。
陳祈年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他糊裡糊塗地感覺到應該閉眼不看,可他的眼皮就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他只能眼睜睜望著她一步步走來。
姐的肢體若隱若現,距離卻是愈發分明,陳祈年聞見一陣月亮的香氣,又驚又懼躁動不安地想要逃離,四肢百骸為何動彈不了呢?他簡直就像案板上被剖開的魚,對死亡的恐懼中又夾雜著對毀滅的極度渴望。
姐坐到床沿上,不說一句,只面帶微笑緩緩俯身而來。陳祈年渾身緊繃,連流淌著的血液也凝住了,他既害怕又期待,既抗拒又亢奮。姐的臉對著他的臉,姐的眼睛像含了蜜一樣望著他的眼睛,姐的呼吸溫熱,雙手冰涼。
當那隻冰涼的手滑到他的胸膛,恐懼瞬間化為迷潮翻湧而來,陳祈年再也無法抗拒,一種類似詛咒的毀天滅地的電光從天堂之門傳來,激得他骨肉鬆弛,灰飛煙滅...
陳祈年身體劇烈顫抖了下,猛地睜開眼,不用看,也知道此刻褲子上是什麼情形,那股黏膩像惡心的鼻涕蟲貼著腿蠕動。陳祈年把臉埋進枕頭,崩潰地捶打著枕面,只感到欲哭無淚。
懊惱、憤怒、憂悒、罪惡一窩蜂湧上來,強佔在他心頭高居不下。
可無聲懺悔了半晌,他又忍不住偷偷回味起來。
於是又懊惱、又憤怒、又罪惡,如此反複,被這股病態邪惡的慾望折磨著,陳祈年幾乎有種想一頭撞死的沖動。
他覺得一切都起源於一幅畫面。
就是那幅畫面,如同水仙的根系,絲絲縷縷地分裂,發芽,生長,最終蔥蘢一團,日久經年地寄居在他心房。
誕生那幅畫面的是某個夏日午後,荔灣製衣剛擴建為步履不停,陽光在午後洋洋灑灑,大有漫天瀉地之勢。紀禾坐在家門口洗頭發,垂下來的萬千青絲比烏緞濃稠,比海藻柔亮。
那泛著潤澤水光的脖頸纖長如明盞,從無袖背心裡伸出來的臂彎彷似晶瑩的玉樹,其下懸著飽滿的半弧,隨著她抓泡沫的動作晃顫著,搖漾著...
陳祈年心若擂鼓。
一種好似電擊的火光迅速躥遍他體內,他朦朦朧朧目障神迷之際,循著異樣低頭一看——
陳祈年立即滿臉通紅,捂住襠弓著腰躲進了衛生間。
當天夜裡陳祈年就做了一個大膽輕狂的夢,夢裡這樣那樣,全是他姐濕透了的身體。
次日他對著洇濕一片的褲子欲哭無淚,想趕緊溜到衛生間毀屍滅跡,不料撞上剛從衛生間出來的馬飛飛,馬飛飛瞧見他的窘狀,哈哈笑一聲說:“喲,這小子發育啦?”
在廚房做早餐的紀禾回過頭來瞥了他一眼,陳祈年臉上更加火辣、腦子更加昏漲了。
這般不尋常來得既突然又猛烈,直叫陳祈年措不及防,不知該如何自處。
常言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眼不見為淨,他只有躲,躲得越遠越好。他搬去了隔壁,住到了小飛哥家。
雖如此,卻是徒勞的無用功,沒斬斷妄念不說,反而深受其擾。這股邪惡的妄念像是故意跟他作對,越躲避就越層出不窮,越禁止就越是大浪滔天般的放肆猖狂。
他甚至到了用藤條狠狠抽打自己大腿以作懲戒的地步,可即便兩條腿傷痕累累,也不妨礙那些片段那類邪念時不時鑽入他腦海,反倒因為肉體上遭受的痛苦而使其顯得更加美麗迷人了。
陳祈年苦不堪言,彷彿病入膏肓。從前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姐的臉上,如今不安分地遊移了,偏生落到哪兒都不是,好像哪哪都是個燙人的著火點。他壓根不敢和她對視,生怕自己不軌的秘密被她洞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