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禾將銘牌佩戴到胸前時,清晰分明地感覺到了被降職為侍仔的小艾雙眼裡陰幽的憤懣。
她料到小艾不會善罷甘休,事實上也如此。經常故意找她的茬,在例會上當著眾人的面出言頂撞,甚至是尋釁滋事消極怠工,可給她添了不少麻煩。
紀禾起先還隱忍退讓,覺得過段時間她氣消了就歇停了,但她發現這完全是異想天開。她的忍讓除了更加助長小艾的蹬鼻子上臉以外,還引發了其餘侍仔的紛紛效仿,愈來恣意妄為不服聽管了。
一次,有個侍仔不聽從她的命令,反而跟著小艾擅作主張地換了班次,讓紀禾很是惱火。當兩人終於姍姍來遲,卻發現在櫃子裡找不到自己的工服、小費也被平分給其他人。小艾怒氣沖沖地找到她,紀禾當眾扇了她一耳光。
紀禾說:“本來大家同事一場,你又是我前輩,我不想鬧得太難看,所以才忍你這麼久,誰知道你偏給臉不要,越發來勁了。如果你覺得你可以仗著歲數比我大,就踩在我頭上尥蹄子亂拉屎的話,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我刨我自己爹媽老墳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做小呢。”
紀禾又走近一步,靠著她的耳邊說:“現在不是從前了,這裡也不是好時光,可沒有什麼臺巴子港巴子能罩你。”
小艾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紀禾拎出那兩件工服說:“我已經跟萬姐請示過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要幹,就給我好好幹,不幹,現在就給我滾蛋。”
那跟風的侍仔像只小老鼠一樣溜上來,哈著腰抱走了自己的工服。
小艾在眾人目光的環伺之下,又青著臉伸手想扯過衣服。紀禾卻抬手拿遠了,眉尖一挑,小艾憋著口濁氣說:“我會好好幹。”
紀禾還是沒把衣服給她,依舊目光如炬。
小艾又說:“謝謝。”
紀禾沒動。
小艾被磨得徹底沒脾性了,有氣無力道:“對不起。可以給我了吧?”
紀禾把衣服丟給她。
“愣著幹什麼?不用上班?”
一眾侍仔紛紛作鳥獸散。
紀禾吐了口氣,剛抬眼,看到萬龍吟拎著包包和外套,站在走廊那等電梯下來。
萬龍吟笑說:“你什麼時候跟我請示過?”
紀禾說:“現在也算。”
萬龍吟笑了聲,進了電梯。
此後,紀禾的領班工作順暢無比。
而得益於萬龍吟的盤活運營,皇後酒吧的生意蒸蒸日上。
紀禾已經習慣了淩晨一點的太陽和正午十二點的月亮,逐漸學會了欣賞舞池裡的青春和甜澀交織的十六歲,也慢慢淡去了鄭沛珊之死帶來的迷霧陰霾。
直到一個風平浪靜的夜晚,一個圓臉姑娘跑來說:“禾姐,小道士來了。”
她順眼看去——
“苗苗!苗苗!”那道士揮舞著掃帚似的雜毛拂塵氣喘籲籲地叫嚷著。
紀禾對曾小鑫這幅扮相真是汗顏無比。
那場死傷慘重血流成河的火拼過後,曾小鑫就自詡大徹大悟看破紅塵,毅然決然地進觀當道士去了。按他的話謂之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紀禾提醒他佛道不兩立,他又半眯著眼拖腔帶調故作高深地說,金丹舍利同仁義,三教原來是一家。
紀禾也無言以對了。
曾小鑫還給自己取了個道號叫無為道人,無為道人經常下山來化緣,化著化著就化到了酒池肉林裡,一邊吃得滿嘴流油一邊念什麼“致虛極,守靜篤”,也不知道修的哪門子的道。
紀禾以為他又是來蹭飯吃,誰知無為道人語出驚人,張口就說:“馬飛飛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