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著那天傍晚的記憶,沈去疾來到那棵大柳樹下,彎腰坐在了一根長出了地面的樹根上。
荷花塘蟲鳴蛙叫,熱鬧非凡,沈去疾伸手揪了一片避蚊草的葉子,很快就有淡淡的清香縈繞指尖。
慢慢的,沈去疾冷靜了下來,耳邊除了蛙鳴一片,她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咚咚……不由得,沈去疾抬手去摸自己的心口,那裡不僅跳動著她的心髒,那裡還一片平坦。
心裡好像有個聲音在引導著她一樣,沈去疾抬起手,複微微抬頭,她摸到了自己凸出的喉結。
眨眨眼,她剛放下手,一滴溫熱啪嗒掉在了她骨節分明的手背上,又一滴落了下來,沈去疾趕緊扯起袖子擦臉,她怎麼哭了?她怎麼能哭呢?她不能哭!她一滴眼淚都不能流。
……
第二天一早,沈盼在荷花塘邊找到自家大少爺的時候,沈去疾正全身顫抖,發著高熱。
沈去疾一病,驚動了沈家上上下下。
沈老太爺親自來新逸軒看望,他親自給孫子餵了兩口藥,還送來了一小壇祛濕排毒固本培元的藥酒。
沈介和秦姨娘一起過來的,秦姨娘寬慰著魏長安,沈介倒是不遺餘力地笑話了沈去疾幾句,結果被秦姨娘拍蒼蠅一樣拍著離開了新逸軒。
沈去病的生母張姨娘帶了些補品過來,話裡行間的都是交代魏長安一定要好好照顧大少爺,不然落下什麼病根就不好了,末了,張姨娘還不忘盯著魏長安平坦的小腹,陰陽怪氣變著法兒地炫耀了一番自己那即將出生的孫子。
魏長安實在是沒有心思和張姨娘浪費口舌。
傍晚時分,複診完的董大夫前腳剛走,從茶莊忙完回來的沈去病後腳就跟著進來。
沈去病和他娘張姨娘一點也不一樣,沈去病知道收斂,知道剋制。
高熱方褪的沈去疾在屋裡和沈去病說了許久的話,下人都被支出去了,直到魏長安端著藥碗敲門進來。
沈去病連忙致歉,無非就是說說起話來沒顧上時間,打擾大哥休息了,實在是莽撞無禮。
不知道為什麼,魏長安私下覺得,沈去疾的端方有禮會讓人覺得這人進退有度,是個謙謙君子,而沈去病的端方有禮,卻給人一種表裡不一的虛偽之感。
她有點不喜歡和二叔沈去病打交道。
沈去病識趣地離開後,屋子裡的兩個人之間,沉默得幾乎能聽見碗裡的湯藥冒熱氣的聲音。
良久,魏長安彎腰把藥碗放到了床旁的高腳幾上:“該吃藥了。”
“嗯,”沈去疾應聲,偏頭看著正在冒熱氣的濃稠湯藥,“多謝。”
魏長安沒再出聲,只是將另一個手裡的油紙袋放在藥碗旁,然後轉身出去了。
沈去疾仔細看了兩眼油紙袋,哦,是城西徐家鋪子的蜜餞兒。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的“一杯兩杯三四杯”是作者君胡謅的,ennnn
原諒一下作者君那比錢袋子還要一幹二淨的文學功底,ennnn
第:若離1)
人與人之間本有距離。
如果以百步之距為限,魏長安就是那種“只要你朝我走一步,我便會朝你走九十九步”的人。
可是她發現,在她與沈去疾的百步距離之間,只要她敢往前走一步,那姓沈的就能往後連退兩步,唯恐對她避而不及。
錯了錯了,是她魯莽了——沈去疾說過,一年或兩年後,就要休妻的。
沈去疾因為發熱而在屋子裡呆了整整三天。
不過僅僅三天而已,沈去疾發現,魏長安對她已經轉變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態度,魏長安的態度冷淡卻平和,好像那天晚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好像……好像……哎!
看著坐在南窗的水車前做針線活的魏長安,沈去疾不由得抿下嘴角,終究還是得到這一步,那又何必當初?
空嘆誰錯付了痴心,怯不敢提白首,言說太早。
第四日上半午,已經好利索的沈去疾正打算領著沈盼到酒樓裡溜達兩圈,張姨娘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喜氣洋洋地跑來了新逸軒。
說是沈去病的通房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
聞訊後,魏長安命吉祥去拿早已備下的賀禮,準備親自去一趟二叔沈去病的院子,沈去疾卻站在門下愣了愣。
“不去看看嗎?”魏長安來到沈去疾身邊,在離沈去疾兩步遠處站定:“畢竟是家裡頭一個重孫子。”
沈去疾負著手,眼珠子轉了轉,搖頭說:“不了,一個通房的庶子而已,你過去就已經是給足張姨娘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