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墨王沒有回答。
二人又走了幾步,千月依然不放心,索性停了下來:“我們回去吧,就這麼去太危險了。”
墨王低低地回答:“我會說服他們的。”
千月手指抓得更緊,生怕墨王會掙脫丟下她一個人走:“雖然三長老他們現在肯定憂心忡忡,怕國君怪罪。不過你在王都做的那些事情,他們也是一清二楚。三長老那麼清高孤傲的人,他對你的做法一定嗤之以鼻。我不覺得你能夠拉攏得了他,他才不屑於與那些在他眼裡平凡庸碌的人為伍。”
墨王點了點頭:“恩,我知道。”
千月一驚:“那你還敢去?我知道你必須在國君回來之前拿到伏羲圖,但你直接去見三長老他們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從長計議吧。”
墨王不禁笑著問道:“那你呢,這麼危險,為何要跟著來,就為了看我如何在三長老他們面前出醜嗎?”
千月別扭地把頭轉到一邊,手上的力道卻沒有鬆懈:“誰稀罕看你出醜,就你把自己看得那麼高,以為自己從來都不會錯一樣。”
結果千月脖子都扭酸了,也不見墨王有何反應。有一瞬間,千月覺得沒勁得很,為何非要跟墨王置氣呢,其實自己早就想通了,不是嗎?
千月聳了聳肩,拽著墨王的手繼續往前走:“行了,我們趕快去劍室吧。如果三長老他們比你先到,那你就真的危險了。”
墨王和千月趕到劍室的時候,三長老和四長老確實已經到了。三長老和四長老二人坐在劍室最裡面的一間偏房裡,似乎等得不耐煩了。
墨王和千月鎮定冷靜地走了進去。墨王在三長老和四長老的對面坐了下來,與二人隔了兩丈的距離。千月在墨王身後找了個牆角站著,冷漠地望著前方。千月的到來讓三長老和四長老驚疑不已,不過當他們用神識略微查探一番之後,便不願再多耗費一絲心力在千月身上了。
“三長老,四長老,”墨王坐下之後,稍微理了理衣擺,便淡然開口說道,“你們既然願意前來赴約,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等國君回來,你們二人,以及你們座下的弟子,都難逃罪責。”
大長老和二長老像是沒有聽到似的,只是靜靜地打量墨王。千月看著墨王穩坐如山的背影,聽著他厚重從容的聲音,心緒萬千。
墨王很有耐心,繼續說道:“大長老和二長老隨國君在南方並肩作戰,聽聞大長老的大弟子仇秋也已經升入大乘之境,並屢次代表國君與南方各門派的掌門交涉。三長老,四長老,即便國君不會重責你二人,載天山也不會再有你二人的位置。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華霄剛愎自用,獨斷專行,難成大事。”
三長老和四長老二人對視一眼,神情微妙。
“我知道二位在擔心什麼。”墨王卻顯得格外自在,“朱王謀權篡位,害死父王、挑起北國內戰,此乃違背天命的滔天大罪。華霄與他父王是一丘之貉,為了登上了國君之位,弒弟殺父,無所不用其極。倘若你們執意要為華霄這樣一個無恥險惡之徒效命,才是愧對北國歷代先祖,有辱北國王室威名。載天山後山藏有伏羲圖,能夠探知過去,預示未來。若我能拿到伏羲圖,就可以在天下人面前揭露二人的罪狀。到時候,你二人就是撥亂反正、流芳百世的功臣。”
三長老和四長老依舊保持沉默,只是緊皺的眉頭透露出深思的跡象。
墨王安靜地注視了對面的二人一會,忽然站起身來,朗聲說道:“伏羲圖算盡天機,有它在手,再加上三長老和四長老的助力,一統北國根本不在話下。我相信,整個天下遲早都會臣服於北國。三長老,四長老,你二人修行半生,應當明白,登天有如枯木開花,千載一時。但想要成為人世的霸主,卻非痴人說夢。不能遨遊天外,亦可以選擇淩於萬人之上。這天下,是屬於我們的。”
四長老被墨王的傲慢和霸道震懾住,上身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剛要開口,三長老卻伸出手臂,攔在四長老的胸前。四長老一愣,尷尬地坐了回去。
三長老輕咳兩聲,平靜地說道:“墨王殿下,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你。不過,想必你對王城的百姓也是這麼說的吧,這天下是不是也是屬於他們的?你真的覺得,那些奔波於日常所需、受困於生老病死的平凡之人能和我們相媲美?與我們共同承受上神的庇護和恩德?天地靈氣日益稀薄,你還慫恿百姓修行,與我們爭搶靈氣,你讓我如何相信你的誠意。”
四長老一聽,神色凝重,戒備地看著墨王。
墨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三長老,四長老,你們不是一直覺得,那些血脈低賤的人,根本沒有飛升成仙的天分嗎?既然如此,教導他們修行又何妨。等到他們發現真的不能與我們相提並論之後,自然會更加信服地跪拜在我們腳下。”
四長老情不自禁贊同地“嗯”了一聲,“嗯”完之後又謹慎地扭頭看著三長老一眼。三長老的神色複雜,他嘴唇微微抖動了一下,冷冷地說道:“你說的不無道理。只是難保他們當中有福厚命好之人。若是僥幸讓他們成為修士中的佼佼者,他們會不會煽動千萬民眾與我們作對?會不會讓世間之人真的相信他們與我們一樣,保有上神福澤?”
墨王眉頭一挑,雙眼充盈著驚訝:“三長老,四長老,你們若不相信那些平凡之人與我們一樣,傳承著無上的血脈,有修行的天分,那就當這是個虛偽的謊言罷了。”
三長老冷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盯著墨王,臉上滿是懷疑。四長老克制不住好奇心,吞吞吐吐地問道:“萬一,他們真的和我們沒有差別,也受上神恩澤,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若與我們相比,他們無有差別,那麼他們依舊不足為懼。”墨王沒有一絲慌亂和難堪,甚至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選擇修行,多少人能夠真正地堅持下去?大部分人不出一月就會為了生計而放棄,小部分人會像載天山外堂的弟子一樣,變成平庸的修士,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甘於渾渾噩噩碌碌無為,卻也缺乏與慾望相稱的能力。這些平庸的修士,只要給他們一個看似並非遙不可及的志向,他們就會是你忠實的信徒。只要不完全抹殺他們的希望,他們就不會生出反叛之心。至於那些能夠與我們匹敵的修士,可謂鳳毛麟角。到時候,他們的所思所想會和我們一致。他們會站在我們這一方,成為我們的同伴,像我們一樣,維護所有大乘修士的利益。”
三長老倏地起身,伸手指著墨王,嘴唇顫抖著:“你。。。你。。。”
墨王坦然地抬頭,淺笑如畫,眼神卻冷得仿若霜雪的寒冬:“天地大公無私,人,怎麼能和天地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