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望睜開眼,虛弱地說道:“恩,那麻煩你了。”
阿景雙手摟著青望的肩膀,將他扶起來,背靠著石壁坐著。不等青望詢問,阿景便主動說道:“這裡是瑰山半山的一處峽谷。田生和墨王交手時的力量將你和我推下了山坡,因為有你的保護,我還勉強保持著意識,不過你卻昏迷不醒了。”
青望解釋道:“我剛升入大乘之境,氣息不穩,幸好沒連累到你。”
阿景淺笑著搖了搖頭:“是你救了我。之前我用明燈燈芯發了訊號給南城城主,他們應該會帶人上山來找我們。不過墨王的人也能看到訊號,我不敢保證是石庸的人先找到我們,所以我就拖著你到了這裡。這個峽谷的入口還算隱秘,到了晚上很難被人發現。”
青望臉上有了些血色:“挨過這一夜,我們就下山去。”
阿景又說道:“你昏迷時,我餵了藥給你,等到晚上,你再吃一粒藥,明天傷勢應該會好很多。”
青望微微點頭,問道:“田生呢?”
“不知道。”阿景苦笑,“把你拖到這裡以後,我又冒險回去了一趟。我躲在坡頂遠遠地看了一眼,那片草地上一個人都沒有了。田生怎麼可能是墨王的對手,墨王應該是把他帶走了。”
青望眉頭皺了皺,低沉地說道:“阿景,對不起,是我害了田生。”
阿景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田生他總是那麼,那麼……”
阿景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好怎麼說,於是只好又嘆了口氣。
“那把假的燧人劍,是不是國君的主意?”青望問道,但他的語氣十分堅定。
阿景點了點頭:“恩,國君讓我連夜鑄造了一把假的燧人劍。照道理說,應該可以以假亂真的。只是,關於五神器,國君和我們似乎都還不夠瞭解。”
“所以國君才會讓你和田生帶著燧人劍和神農石前來。如果事情敗露,那麼他便可以假裝毫不知情,重新與墨王談判。阿景,這樣的嗎?來之前,國君和你說清楚了嗎?”
“國君沒說什麼。”阿景平靜地說道,“不管怎樣,現在都不重要了。”
青望面色極其苦悶:“是啊,現在最重要的是田生,不知他怎麼樣了。墨王會不會把假燧人劍的事情怪在田生頭上,明明不該把田生牽扯進來的。”
阿景見狀,反而溫柔地笑了笑:“你也不用太擔心,我覺得田生他不會有事的。”
青望仰頭靠在石壁上,難堪地說道:“阿景,你不用安慰我。是我和國君將田生至於險境的,若他出了什麼事,我這一生都不會安心。”
阿景搖了搖頭,依舊笑著說道:“青望,我沒有安慰你。你知道,田生是我極為信任的人之一。田生一直都是十分溫柔善良的人,從不與人爭鬥,不願欺騙,不曾有過任何壞心。其實這次鑄造假的燧人劍一事,我本來是想瞞著他的。可是我找他要了燧人劍帶在身邊,從王都趕來的這一路上,我每晚都在各城鎮的千辰閣裡忙到天亮,根本瞞不了他。”
阿景說著,聲音忽然變得低沉:“就在上山前,他還在和我爭辯,說不應該用假的來矇混過關。如果我當時聽他的,說不定就沒有現在這麼多事了。不過,我相信田生會和墨王說明此事的,墨王也會相信他,不會為難他。”
青望看著眼前一點一點暗下來的懸崖,低聲說道:“希望如此吧。”
阿景不再說話,她也側了側身子,靠在石壁上,仰頭往上看去。天空被懸崖夾在中間,只剩下昏黃的一條線。若非正午或者午夜,估計是很難看到太陽和月亮的。一片雲朵飄來,天空更加陰沉。雲朵離開,黑夜好像又遠了一點。看著變化無端的天空,阿景覺得,時間從未流逝得像現在一樣快。
“阿景,你剛剛說田生是你極為信任的人之一。”青望突然問道,“我冒昧地問一句,還有誰是你極為信任的呢?”
阿景正對著天空發呆,聽到青望的問話,有些愕然地轉頭看著青望。
青望頓時後悔了,連連擺手說道:“阿景,我只是隨口一問,你不用回答。”
阿景愕然的神情漸漸消失,轉而換上了真誠的淺笑:“青望,你也是我極為信任的人。”
青望尷尬地別開眼:“阿景,我沒有田生那樣的赤子之心。”
阿景笑容依舊,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和田生當然是不一樣的。我信任你,是因為我知道,你雖然身份尊貴,修為高深,但你不會因此而清高傲慢,恣意妄為。無論在怎樣的境遇下,你都會用心去關懷他人,幫助他人,而不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無論面對如何仇恨的敵人,你都會選擇最溫和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會願意妥協讓步,絕不會走向極端。”
青望怔住,喃喃自語地說道:“是這樣嗎?”
阿景卻很堅定:“田生的讓步或許是出自他的怯懦或者他的冷淡,他害怕樹敵,害怕麻煩。而你如果選擇讓步,與怯懦和冷淡毫無關聯,是因為你真的在考慮別人的利益,在意別人的感受,即使那人微不足道,即使你不讓步,也不會有半點害處。青望,我也冒昧地問一句,你殺過人嗎?”
青望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笑著說道:“阿景,你和田生也是我極為信任的人。我從不懷疑田生的善心,而對於你,我總覺得,這人世一切的困難在你這裡都能迎刃而解,一切的複雜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能結識到你和田生,真是人生的幸事。”
阿景也懶得裝出一副羞澀的姿態,索性坦然地說道:“我能與你做朋友,也是我人生的幸事。”
青望神情忽然凝重起來:“我聽說,阿景你不但想做我的朋友,還想做我的王妃。”
阿景猛然坐直了身子,僵硬地轉頭。不過當她看到青望掩藏在凝重之下的不懷好意時,她重新悠閑地靠在石壁上,故作失望地說道:“殿下你的確是個不錯的夫君人選。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朋友做得太久了,看到你倒沒什麼心動的感覺,那種朦朧悸動的情愫生不起來,實在是太遺憾了。或許我們應該先絕交才行。”
青望也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假裝嚴肅地說道:“恩,你說得對,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真的要絕交的話,還是要有個正當的理由才行。這樣的理由估計是找不到了,看來,我們只能做一輩子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