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哥哥的話凝丫頭都記得,”輕輕含笑的音,如柔曼流水滑過她耳際,一點點注入她心口,又軟,又柔,是一種沉溺,“校園裡的藍花楹種在一條小徑兩旁,長得特別高大茂密,把小徑都遮蔽了;每年的八.九月,它們全部都開滿花,是南海大學一道特別美麗的風景。”
“嗯。”她看過他帶回來的相片,知道那是一處特別美麗,如同夢幻的風景。
“凝丫頭,穿過藍花楹小徑,是學校的東南側門,出了門一直往前走,有一家小小的茶餐廳,名字叫‘停留’,裡面的雙皮奶特別受歡迎。”
“雙皮奶嗎?”她聽他說過,卻沒吃過。他說非常好吃,上大學的第一年寒假,他給自己帶了回來,只是當時她已經去了外婆家過年,沒能嘗到。
“嗯,雙皮奶,白白軟軟凝結起來的雙皮奶,很像牛奶,但跟牛奶不一樣。‘停留’餐廳裡的雙皮奶有很多種口味,有原味,有蓮子的,還有巧克力和水果味的。”
“都很好吃?”
“都很好吃,不過哥哥最喜歡裡面的紅豆雙皮奶。”
“紅豆的?”
“對,白白的雙皮奶上面鋪滿了紅豆,很好看,也很好吃。”那是最甜的一款雙皮奶,甜甜的紅豆,密密的相思。他的凝丫頭,會喜歡嗎?
“好,晏年哥哥,我到了學校也去吃。”她對著話筒點頭,她不知道為什麼晏年哥哥要在這個時候告訴她這些,曾經她以為有一天她可以讓他帶著自己去走、去吃過那些地方。
可是,只剩下一個半小時,他就要離開。
“凝凝,我們準備可以出發咯!”房間傳來了母親高聲的呼喊。
聲音亦傳到了電話那頭的晏年耳裡。
“凝丫頭要出門了嗎?”他含笑問。
“哦。媽媽說要去外婆家住幾天,等下舅公的車會來接。”是為慶祝她收到入學通知書,而歸來之後,她就要啟程前往他今天離開的城市,度過一個人的四年大學。
“凝丫頭,以後哥哥的這個號碼就不用了,以後哥哥給你寫信,要記得回信,好嗎?”上高中後,她有了私人專用電腦,晏年給她申請了郵箱,一年總會給她寫幾封郵件。內容很日常,主要寫他的大學趣事,她會回,但簡短;後來進入高三,她幾乎不碰電腦了,郵箱亦少開。上次他離開後的第二天也給她寫了一封,還有畢業典禮那天,可她卻在七月底才登陸看到,信件內容與往時一樣,都是些簡單而有趣的日常話題,兩封信她一併回了,依舊不足百字。
“好。”她點頭保證,他很快就要離開了,那種悶悶的感覺又來了。五年不見,只能思念,這樣的習慣,會不會更讓她害怕,她不知道,不願去想。
兩人都沉默,好一會兒,電話裡傳來微微的嘆息,還有輕柔的笑音,“凝丫頭——”曼聲低語柔喚她的名。
她屏息,認真的聽。
“凝丫頭。”還是一樣的輕喚,像是一種沉溺。
她不知道耳朵為什麼突然就燙起來,她聽著話筒裡他喊出的自己的名,聽著他低緩的呼吸,耳朵一點點燙起來。
“凝丫頭——”
“嗯。”她低低輕輕地應。
“凝丫頭——”
空氣凝聚了一種柔和的沉靜,有些什麼在緩緩流瀉,讓人沉溺。
突兀又尖銳的汽車喇叭聲卻破壞了這一切,媽媽的急促喚叫更在身後,“凝凝,舅公來接我們了,是晏年哥哥的電話嗎?現在趕時間,你跟他說一聲,我們要走了,到了外婆家再給他打。”
她燙著雙耳回首對母親點頭,對話筒細細輕輕喊著,“晏年哥哥——”
“我聽到阿姨的話了,”輕輕帶笑的清醇聲音傳來,“凝丫頭,你先去吧,哥哥到了那邊就給你寫信,一定記得給哥哥回信哦。”
“嗯。”她點著頭,低低應聲。
他不知道,他的聲音好柔好柔,卻讓她的耳朵好燙好燙。好像她手握著的不是話筒,而是一簇火把,那熱燙,一直燒到她的心間。
因為心告訴她,耳朵聽到了,心聽到了。
那低不可聞的幾個字,那被尖銳的喇叭聲吞沒的幾個字。
他說——
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