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陳子穆接過東西,顯得十分乖順。
衛衍見他坐在床沿上安靜地吃著幹糧,細嚼慢嚥,認真得很,彷彿口中吃著的不是什麼幹糧,而是山珍美味。
以他的穿著和氣質,也確實不像是吃的慣這種粗糧的樣子。
衛衍這麼想著,便又回身給他到了杯水,“喝點水,別噎著。”
陳子穆一手拿著一個幹糧吃,另一手扶著被暫時擱置在腿上的那包幹糧,這些年因為身體“虛弱”的關系,被服侍慣了,一時間並未多想,湊過去就著衛衍的手喝了幾口水。
待他將手中的幹糧吃完,抬起頭見衛衍有些不太自然的神色,才反應過來,動作一頓輕聲道:“有勞衛將軍了。”
衛衍居高臨下地看了他半響,心中更加肯定了對方必定出身不凡,“明日天亮你就離開吧。”
“能否懇請將軍待我醒來後再將我送離,我也好決定該去往哪裡。”陳子穆說完自嘲得勾了勾嘴角,又道:“我是不是佔了您的床榻?若您介意,我在地上歇息便好,反正這副破身子,是在哪都能入眠的。”
理智告訴衛衍該拒絕對方的第一個要求,再依言讓他睡到地上。此人身份不明,言行又多少有些奇怪,保持距離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但......
昨日扶他上床時,衛衍親自脫去了他染灰的外袍,此時看著他只著單衣的單薄身型,實在不忍趕他下床。
連衛衍都想不明白,為何自己偏偏對眼前這人狠不下心。
許久後,衛衍在心中默默嘆出口氣,輕點了下頭,“行,等你明日醒來後再離開。地上寒氣重,都是男人,今夜裡就擠擠睡吧。”
陳子穆聞言眼底似乎露出了淺淺的幾分笑意,像一團火,剎那使整個人都更加奪目起來,可衛衍再仔細去看時,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又彷彿什麼都沒有剩下,一片沉靜。
他將剩下的幹糧仔細包好,放到床旁的木櫃上,又用衛衍遞過去的毛巾擦了手,這才爬到床內側躺好。
衛衍熄滅手上的油燈,也跟著躺上了床,行軍所用的單人床,躺上兩個大男人難免擁擠,但兩人背對著側身而眠,倒也不至於滾落床底。
感受到身旁的人沒一會兒便又進入深眠,衛衍卻沒有絲毫睡意。
這小小的帳子中十分安靜,除去偶爾能聽到巡邏衛兵的腳步聲,便只餘下陳子穆平穩綿長的呼吸聲,月光從小窗斜照進來,使得眼前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層朦朧色彩。
衛衍轉過身,藉由這微弱的光線再次看向眼前男人的背影,也許是因為冷,對方睡著後微微蜷縮著身子,隨著動作,本就勉強蓋住兩個人的棉衾更加向下滑落,露出半側單薄的肩頭。
他不自覺地靠過去,將棉衾拉高了些許,因為貼得近了,很快感受到陳子穆渾身都在散發寒氣,他一愣,才想起這人沒有絲毫功夫底子,身體又虛弱,這薄衾對他來說尚合適,對陳子穆來說未免太薄了些,更何況剛剛對方還只著裡衣坐了那麼久。
衛衍心裡怪異的感覺又濃了些,在腦子還未反應前,身體已經先行動起來,下床找了自己的披風,覆在陳子穆那側的棉衾上,又替他將幾個角落全部卷好,確定漏不進寒風,這才重新繞到自己這頭躺著。
從小兵一路做到威震四方的鎮北將軍,行軍路上什麼苦沒吃過,照理說僅僅是與人同榻他該早已經習慣才是。
可身旁的人換作陳子穆,衛衍卻久久無法入眠,腦中不斷閃過昨日在街上初見的場景。
陳子穆到底是何來歷,若真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又怎麼會在大戰前夕來到這邊境小城。
明日之後,他又會去往哪裡,是回家嗎?還是繼續在常渝城漂泊。
他這樣的身子,連軍裡最有經驗的軍醫都束手無策,也不知日後還能不能治好。
衛衍心中有許多疑問,但想到天亮之後他便要帶兵去前方打探情況,回來時人應該已經離開,這些問題註定無法再找到答案。
到了後半夜他才帶著淡淡的遺憾睡去...
雖然沒休息多久,但良好的作息還是讓衛衍在天色初亮時便醒了過來,穿好厚重的鎧甲,他喚來昨日那名小兵,吩咐對方守在帳中,待陳子穆醒來立刻騎馬送人離開。
安排好一切,他轉身向外走,到布簾處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床榻,陳子穆依舊睡著,濃密的睫毛在略微蒼白的臉頰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
對方睡著後十分安靜,幾乎連翻身都很少,乖巧又無害的樣子讓他忍不住聯想到家裡剛出生的小奶貓,總是半睜著眼對誰都愛答不理,只有餵食時才會慵懶地“喵”叫幾聲,顯出些許依賴來。
衛衍看了一會兒,直到外頭副將來催,他才壓下心底徒然升起的那幾分不捨,抬步出了營帳。
作者有話要說:
顏控大將軍,衛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