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一行人才回到煦州城內,江沅讓藥鋪中的夥計置辦棺槨,藥鋪暫時關門,在附屬的小院裡佈置靈堂,如今正值九月,天氣炎熱,遺體不能久放,須得早些安葬。
而林宛在夜間的時候終於醒了,只不過她受了驚嚇,見到人一句話也不說,眼淚倒是刷刷地流著,直到林空和江沅在一旁陪了很久,她才哭道:“哥哥,阿沅嫂嫂,爹爹和娘……”
“宛兒不哭,空兒會保護你們的。”林空啞聲安慰道,然而她自己的眼睛也是紅腫的,倒是沒有多少說服力。
往日家裡困苦,有上頓沒下頓,林空依舊能無憂無慮,現在突然變成這樣,讓人看到總是不自覺心疼。
江沅看起來最是冷靜,知道林宛被嚇壞了,她輕輕地摟住林宛,林宛在她懷n:一一零八一七九五一裡哭得更加厲害,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早間的時候,林家突然來了一夥黑衣人,那夥人在家裡翻找著什麼東西,只是他們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最後只能威脅林父林母,可林父林母也不知道,那些人一怒之下,燒了房子,最後還殺了他們,林宛也被打落進井裡,之後就是拾柒和林空的到來……
江沅一開始以為樹上刻著的那個令妹指的是林宛,如今卻發現並不是,原主竟然還有一個妹妹。
今天的一切彷彿只是那個主人在殺雞儆猴,擺明瞭是做給她看的。
而最令她困惑不解的是那夥人明知道她們在城中,卻還是先來找林父林母,恐怕對她們的情況一清二楚,看來問題還是出在林空和她的身上。
可她們身上有什麼秘密?那所謂的東西又是什麼?
江沅恨不得能即刻恢複記憶,可惜這是不可能的,這一切讓她更加頭疼,那夥人行事古怪,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而林空一整天都是呆呆的,全然沒了往日的生氣。
臨睡覺前,江沅用濕毛巾幫她把哭紅的眼睛擦了擦,又擦了擦那張被淚水洗過太多遍的小臉,溫聲道:“空兒,今日你該早些睡。”
隨即她擰幹毛巾,就要去倒盆裡的水,只是還沒起身,袖子就被捉住。
林空牢牢地攥住江沅的袖子,囁嚅道:“娘子……”
她的眼睛裡布滿驚慌,彷彿江沅下一刻就要離她而去,所以只能抓住江沅的一角衣袖。
江沅的心被隱隱觸動,她示意了一下手中端著的木盆,輕聲道:“我只是去倒水,你乖一些。”
然而林空還是不放手,也不說一句話,只是睜著充盈著水光的眼睛看向江沅,模樣十分可憐。
江沅只好就這樣去倒水,林空則像小尾巴一樣跟著她。
等兩人躺床上的時候,林空終於肯與江沅多說話,只是她還沒開口,眼淚就先流了出來,接著哽咽道:“娘子,爹爹孃親……”
盡管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懂事,努力把自己當成哥哥去安慰林宛,但她還是無法接受林父林母的離開。
江沅知道林空的心智只是一個九歲大的孩子,如今能忍到這般才與自己哭訴,已經算是極限,想來她沒有生病之前,就是一個極懂事的孩子。
江沅把她輕輕摟到懷裡,溫言哄道:“爹爹孃親會一直在天上看著你的,他們知道你又哭鼻子,就該笑話你了。”
她這樣說著,好像觸動了某些記憶,眼中卻漸漸有了薄薄的霧靄,只是那薄霧尚未凝結成水珠,便漸漸消散。
她從來都不是能在人前哭泣的人,盡管那人是林空也不行。
“真……真的?”林空半信半疑道,那晶瑩的淚珠從她的臉上滑落,浸在江沅的衣衫裡。
她又往江沅的懷裡拱了拱,終於尋了個柔軟舒適的好位置,這才安分下來。
江沅感到胸前有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上面,那種感覺太怪異,她也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過,有些不自在道:“空兒,你……”
她說到一半又頓住,沒再說下去。
林空也完全沒有對江沅造成困擾的自覺性,只是繼續埋頭在江沅的胸前,輕輕抽噎著,嗡聲道:“嗯?”
“沒什麼,你好好睡覺吧。”江沅擔心林空因為林父林母的事,不會好好睡覺,只能由著她去,然後在心中安慰自己,這下只不過是多了個熱乎的抱枕而已。
“嗯。”林空不但哭了一天,而且精神上的打擊更大,她很乖覺地窩在江沅懷裡,沒一會就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江沅卻是怎樣也睡不著。
今天看到的那血腥一幕,總是讓她回想起小時候的事。
她父母的確是在她十二歲那年離世的,只不過不是因為生病,亦或者車禍等意外,卻是……
從她懂事開始,就知道她父母一直都是別人眼中羨慕的物件,不但夫妻恩愛,而且家庭美滿。
只是隨著她的年齡漸漸增長,她父母不再是別人眼中看到的甜蜜如初,而是時常在家裡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