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河畔,一椽小屋。
揚柳扶風,芳草萋萋。
河水緩緩東逝,小屋隱沒在濃柳之中。
柳枝垂落,隨風飄蕩,一匹駿馬在河堤旁垂首飲水。
小屋後,是一座低緩的山丘。
山丘低矮,山體連綿,連峰雖多,卻不陡峻。
上山的路旁,斜斜立著一方巨石,上書“守歸”二字。
或許,這山名便叫是守歸山。
守歸,守歸,守望回歸。
這本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但此刻聽來卻又難免令人心中生出一絲悲傷的情懷。
因為這世上總有一些你等不到的人,你做不成的事情。
天地陰沉,似將有細雨飄落。
山丘上,站立兩人,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特別高大,此刻扶著鐵鏟,彎腰挖著一個坑,他衣衫盡濕,卻仍是拼命的挖著。
他的身上沾滿了黃土,他頎長的身軀站在松軟泥濘的土堆裡,就像一株新栽下的樹。
一個人如果拼命去做一件事情,那麼那件事情對他而言,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女人略顯瘦弱,在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嬰兒,站在一株蒼天勁松之下,不時吹來一陣山風,落下幾根松針。
古松下,拴著一輛白色馬車。
那馬車顯然停在此處已有好一陣了,因為車篷之上,已經落滿了一層枯黃的松針。
過了半晌,當一個坑長約九尺,寬約八尺的墳坑已經挖好時,天已淅淅瀝瀝的飄起了雨絲。
細雨飄飛,天色空濛。
男人顧不得飄飛的雨絲,將那鐵鏟,插入松軟的泥堆中,縱身一躍,自那墳坑跳了出來。
他走到那馬車旁,掀開車簾,便開始將馬車之中的兩具屍體往下搬出。
女人解開身上的衣袍,將那嬰兒裹住,將他護在懷裡,站在細雨中。
過了一會兒,兩具屍體都已搬了下來。
男人把他們放入墳坑裡,凝注著他們的容貌,良久,才用手捧起泥土,將他們掩埋。
然後,他抽出刀,砍下一段粗大的樹幹,用刀削成一塊木板,在上面慢慢刻字。
雨如淚落,風似人哭。
他把刻好的木板插在墳前。
刻好的墓碑插在微風細雨之中,給人一種生命已逝的悲涼。
雨漸細,終於停了。
風已止,不再吹刮。
他悽然一笑,抬頭望天,天色突地大亮,烏雲飄散,露出一抹藍色。
大地複蘇,然而,對他而言,這並不是一件特別值得高興的事情。
因為這美好的一切此刻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他的面色仍是十分凝重。
而這一切皆被那女人看著眼裡,她雖是悲痛至極,卻始終沒有留下一滴淚。
人在悲傷至極的時候,通常是沒有眼淚的。
就像真正的喜悅,你絕難察覺。
風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