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後初霽湛藍的天空下,一座新墳默默的堆在天地間,新墳的墓碑上,刻著兩行字:
“亡弟孟秋白”
“亡弟媳葉青之墓”
兩人在風中佇立半晌,望著墓碑上的刻字,始終沉默無語。
風一吹,松針又掉下幾根,但他們的淚珠卻仍是沒有滴落。
男人是陸天堯,女人是花紅,而被埋下的正是孟秋白與葉青夫婦。
陸天堯沒有流淚,但那神情,卻比流淚還要悲哀。
他轉身走回馬車,拿出一壇酒,他的手裡端著最後一碗酒。
他呆呆的站著,直過了幾乎有半個時辰,然後,陸天堯終於緩緩道:“二弟,我要你陪著我,我要你親眼瞧著我將你的仇人一個個殺死!”
陸天堯拔出長刀,目光突地一閃,凝注望著花紅道:“花紅姑娘,二弟的孩子,就託你照顧幾日!”
花紅微微一驚,詫聲道:“怎麼?你要去做什麼?”
陸天堯肅容道:“報仇!”
“報仇”二字,自他的最終緩緩吐出,雖輕細,實是堅定已極。
他的目光堅毅,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他心中的怒火實已到了極點!
花紅兩道溫柔如水的目光一碰到這似火的仇恨,便再也無拒絕的勇氣。
她輕輕一嘆,柔聲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便阻攔。”
她一言至此,目光又自落在懷裡的孩子身上,嘆道:“只是這孩子還沒有一個名字,你給他想個名字吧!”
“玉簫一支無人聽,珠璧雙絕永難見。斷刀難全兄弟義,羞為英雄愧對人。”
陸天堯略一沉吟,憶起點滴往事,不覺悲從中來。
“我二弟一聲極愛音律,眾多樂器之中,又獨愛玉簫,這孩子就叫孟玉簫吧!”
陸天堯面上掠起一絲惆悵之色,似在追憶如煙往事。
他語聲一落,又自衣懷之中取出一支玉簫,道:“當日我與二弟結義之時,他執意要送我這支玉簫,今日我便把它轉送給簫兒,也算是他父親送給他的一件禮物。”
那是一支極其精美的玉簫,通體碧色,墜飾是兩枚連綴的青錢,細長的絲穗,整齊垂下。
他將玉簫放入襁褓之中,望了花紅半晌,忽又道:“五日之後,你在鐵人山莊等我……”
花紅一聽此話,微微一愕,截口道:“鐵人山莊?!”
“對,在鐵人山莊,我有一個朋友,名叫王鐵人,那裡是他的地盤,你就說你是我的朋友,他會好好招待你的。”
“若五日之後,見不著我,你便不必再等,也不要留在鐵人山莊,帶這簫兒去兩袖山找我的師父萬古清。”
他像在安排自己的身後事一般,將自己心中的打算緩緩說來。
他本是一個無懼生死、了無牽掛的江湖漢子,可此刻在他的心中已有了太多太多的憂慮,就像一隻魚突然落進漁人的漁網,就像一隻飛鳥,突然被鎖進了獵人的金籠。
“花紅姑娘,此事有勞於你,告辭!”
他語聲一落,突地呼哨一聲。
“嗚——”
哨聲未落,柳堤河畔,那一匹飲水的烈馬,突地一聲長嘶,疾奔而來!
陸天堯長嘯一聲,身形一掠,倏忽三四個起落,已然掠到那一匹飛奔而來的馬上。
他落在馬背之上,撥轉馬首,策馬而去!
轉瞬間,便只見道上塵土漫天,滾滾揚塵,好似一條蜿蜒飛去的灰龍。
花紅望著遠去的奔馬,輕輕一嘆,抱著嬰兒,轉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