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將軍府。
阮猛一身白袍銀甲立於門前,笑迎來客:
“沒想到,張大人竟能從大火中安然脫身。”
張玉郎縱身下車,看了眼他,傲氣說道:“我命由天定,豈是宵小之輩能害。”
頓了頓,他神色緩和了些:“當日一別,阮將軍可安好?”
當初,贏西率涼州軍攻安西府的時候,兩人曾在萬軍陣中打過照面。
阮猛頷首:“好,能吃,能睡,身體康健。”
見張玉郎不信,默然片刻,他苦笑道:“實不相瞞,本將最近甚是煩心。”
說罷,側身讓開身位道:?“大人請入內詳談。”
眾人依次入府,分賓主坐定,張玉郎問道:“將軍為何事煩憂?”
阮猛從懷裡摸出一張羊皮地圖,嘆口氣,沒有說話。
張玉郎伸手接過,展開,頓時一愣,脫口道:“青海...西番圖?”
“哦?大人識得此圖?”阮猛驚訝道。
我見過的青海地圖可比眼前這副精細多了,如何不認識...張玉郎點頭:“識得。”
阮猛又問:“對於西番,大人還知道多少?”
這不就是吐蕃遺族嘛.....張玉郎搖頭:“本官所知不少,他們屢犯我大夏西部邊陲,這安西將軍府,便是百年前大興皇帝為抵禦西番所設立,阮將軍肩上擔子不輕啊。”
阮猛頜首:“我阮家先祖追溯到百年前,便是助大興皇帝平定九胡亂長安的功臣,後被派到這安西府,我阮家鎮守此地百年,時刻不曾懈怠。
“然而如此赤誠,卻兩邊都不討好,外有西番嫉恨,內有皇帝猜忌,時不時還約其他守節前來攻伐安西府。”
這確實有點過份了.....張玉郎拍了拍地圖,替大成皇帝辯解道:“皇帝新登大位,難免被朝中奸佞誤導,自古以來,唯有君負臣,斷無臣負君之理,前番之事,還望阮將軍多多包涵。”
阮猛不置可否,緩緩收起地圖,轉而問道:“張大人此來,是路過還是有要事在身?”
朝廷詔安使者剛被截殺,張玉郎這個節骨眼出現在安西府,不由得阮猛不多想。
“路過,路過。”張玉郎擺手笑答,之前在隴西城,他已經從百姓口中知曉了詔安使者被截殺之事,設身處地一想,這個時候收繳阮猛兵權,的確不是時候,故而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見張玉郎不是來詔安,阮猛心下大定,態度忽然熱情了許多,彷彿開啟了話匣子:“張大人可知西番來歷?”
張玉郎連連搖頭:“只知西番是羌胡其中一支,據說上古時候就存在的,來歷嘛,本官並不清楚。”
來此大半年,張玉郎已經逐漸弄清楚了所處的時代,大約相當於唐時,但這個時空,隋之後便是大夏盛世三百年,沒有唐,西番差不多就相當於唐時的吐蕃。
阮猛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將其中詳情娓娓道來。
當初九胡亂長安,持續了三十年,大興皇帝還都長安府後,將周邊胡人部落消滅了兩支,剩下的逐一驅逐,其中自然包括盤踞在青海府一代的西番。
大興皇帝深知,對待周邊胡族,只能驅逐或者同化,打仗其實是下策。
打了敗仗丟臉,打了勝仗則是麻煩的開始,因為即使消滅了胡人政權,但它的土地和人民並沒有消失。土地你不管,就有別的勢力來佔領;人民你不管,就會變成新的不穩定因素,遲早會誕生新的政權,繼續侵犯大夏周邊。
於是,大興皇帝發動群臣,研究怎麼解決周邊這些麻煩。
麻煩具體還剩下七個,其中最大的兩個,一個是草原上的天胡十六部,另一個西番族。這兩個族群都擁有數十萬乃至近百萬人口,破壞力極強,時常侵擾大夏邊陲。
大興五年,皇帝召開了一個五品以上官員俱可參加的大型朝會,集千官之智,商量處理七胡善後事宜。
朝會開得很熱烈,大小官員踴躍發言,提出了各種方案,措施。
最後,簡單歸納為三種方案:一是出兵征伐七胡,取勝後將他們遷入內地安置。
朝堂上,持這種意見的官員佔據五分之一。
當時的朝堂記錄是這麼寫的:“番胡自古便為國患,今大夏幸而中興,強盛如斯,宜一股作氣平之,而後徒遷胡人於內地,教而化之,百年之後,皆為我族。”
簡而言之,就是把這幫胡人擺平,全部弄到內地。以後也別放羊放馬了,學放牛耕地吧,至於胡人原先的地盤,都是草原戈壁,空著就空著吧。總之:族人給他同化,地咱們不要了。
但這種方案最費國力,勞民傷財。
第二個方案是邊境安置,維持住眼下的局面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