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來衙門,張玉郎的目光便被一位鬚髮皆白的道士吸引。
他穿著一身嶄新的花格子道袍,手上捏一把拂塵,搭在另一隻屈起的臂彎上,紅潤潤的臉皮上神光奕奕,氣質出塵,一派生龍活虎。
這番打扮,不是真言大師又是誰?
見張玉郎走下臺階,真言大師挪動步子迎過來,起手行禮道:“大人別來無恙。貧道是該稱呼大人為周王府高階家丁呢,還是張參贊?又或是金牌小衙差!”
就知道我那麼多馬甲都瞞不過你...張玉郎微微一笑道:“真言大師,請稱呼我為南靈伯,後面若能加個爺字,那就再好不過了。”
說話的同時,張玉郎目光上下巡視著真言大師,見他絲毫沒有即將命不久矣的氣色,頓時疑道:“大師前番天命之劫已經度過了是嗎?”
真言大師搖了搖頭:“不曾,貧道還有三十三天壽元。”
“那您這是?”
“來求施主續命!”
“我只是凡夫俗子,如何救你?”
“千幻靈草萬年蓮。”
“沒有!沒聽說過。”
原來是找我要寶貝的....張玉郎當即拉下臉來,神色不愉。
見他一口回絕,真言大師沉默了一會,謂然嘆道:“天命如此,貧道告辭。”
說罷,轉身灑脫離開,也不糾纏。
望著真言大師落寞離開的背影,張玉郎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又想起佛家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怎麼說也當了幾天和尚,雙方之間又頗有淵源,就這麼看真言大師掛了,似乎有些不妥,便伸手喚道:
“大師且慢!靈藥我也只有一顆,如何救你?”
聞言,真言大師停步回身,先朝張玉郎躬身行了個禮,而後沉聲道:“半顆足矣”。
半顆的話嘛...可以商量,整顆我肯定不幹。
“此物不白給。”張玉郎闡明自己的底線,提出要求:“你拿什麼寶貝來換?”
“一套兩用的指法,如何?”
“可以。”
兩用的指法...是好東西啊。
真言大師單手豎起,誦道,“無量天尊,貧道會永記施主的大善。”
“如此,請往寒舍一敘。”張玉郎向他發起邀請。
兩人並肩而行,張玉郎手裡牽著四不像的韁繩。
時值初夏,長安府城中忽然多出來許多面黃肌瘦的流民乞丐。拖家帶口,三三兩兩聚著堆,分列與街道兩旁。
他們穿著佈滿破洞的舊衣衫,頂著毒辣的大太陽,成年人目光呆滯的向過往路人求施行乞。孩子們眼裡閃爍著靈動的光芒,枯瘦的身體和髒兮兮的臉蛋上,盡是對生命的渴望,對活下去的期盼。
張玉郎心裡頓時湧上一陣悲涼,不是對乞討者,而是對這個世道感到失望。
他之前生活在一個徹底解決了饑荒,卻沒有解決戰爭隱患的世界,哪裡有戰爭,那裡就有因戰亂導致貧窮、流離失所,飢餓,傷殘,瘟疫而死的平民百姓。
每每看到這一幕,張玉郎心裡就會產生強烈的牴觸和憤怒,他心善,見不得這種人為製造的慘劇。
和平與溫飽,對於這個時代的百姓來說,永是奢望。
“施主可知,為何長安府中流民乞丐日漸增多?”真言大師瞥了一眼周圍亂像,轉而問道。
聽乞丐流民們口中操持著的各地方言,張玉郎神色凝重問道:“打仗了?”
天下確實不太平...真言大師點點頭:“去歲中原大旱,今春汝南朱子臨向中都守節楊浦借糧,楊浦不允,朱子臨兵犯洛城,近一個多月來,雙方大戰數場,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