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以為這是何處?”
“涼縣?”周如水看他一眼,語氣懶洋洋的。
王玉溪嘴角一挑,輕笑著搖了搖頭,“再想想。”
見他這般,周如水斜著眼瞥他,扶著額納悶道:“我這是昏睡了幾日?”
“三日有餘了。”見周如水整個人都仍木木的,王玉溪關切地將她摟在懷中,輕撫著她的秀髮,溫柔地說道:“你病時倒乖巧得很,整日裡昏昏睡覺,婆子為你更衣也不知,倒比阿楚還老實。”
他的聲線溫潤如水,周如水卻聽著作了羞,臉孔漲得通紅,咬著唇,低低說道:“這麼說來,你亦老實得很。”說著,又偷瞟了他一眼,慢慢道:“蠻人既然偽裝成夏人,多半是想通夏民之便,要往夏國去的。如此,咱們自該也是在去西疆的路上。更依著這腳程,若不在涼縣,又該在何處?”說這話時,周如水低眉斂眸,一張小臉即便帶了病色仍是秀美非常。
這幾日見她燒得昏昏沉沉,王玉溪心中亦不舒坦,如今見她能說能笑,心下竟是難得的安穩,含笑望著她,聲音動聽至極,曬道:“阿念真願一直處於被動,窮攆著那些個蠻夷麼?”
“我倒想直截殺了他們奪下兵戈,但你不是道,在吾周境內殺不得也搶不得麼?”周如水翻了個白眼,清豔的臉上惑色豔豔,倒有些山匪的作態。
王玉溪未忍住颳了刮她的鼻尖,眸中有可將人溺斃的溫柔,點了點頭,幽幽道:“誠然殺不得亦搶不得,遂便懶得再跟著了。”
聞言,周如水全是一愣,正了神色,僵硬地道:“未跟著?難不成,三郎將眼皮子底下的那一窩賊鼠全給放了?”她這話說得有些急,不禁便咳了兩聲,吸了吸鼻子。
室中因這聲響靜了靜,不一會兒,王玉溪雲淡風清的聲音才低低傳來,她揉了揉她的發,徐徐道:“傻阿念,雖殺不得也搶不得,卻可叫他們自個乖乖吐出來。”
他的聲音悠然帶笑,周如水扭頭定定看著他,視線掃過他華麗的衣襟,皺著眉,戳了戳他的胸膛,悶道:“那便莫要賣關子了!再不講我可是要惱了!”
見她這般,王玉溪的笑意更甚,捉住她的手指捏了捏道:“你兄長總誇你好學深思,如今怎的半點耐性也無?”
“你知兄長誇我好學深思,怎不知他亦嘲我是隻皮猴?”周如水仰著下巴,笑著駁他,末了還不忘回捏起他的手,杏目圓瞪,看著他道,“如今便是曉得我是隻皮猴,你也反悔不得了。”
她這模樣實有些脅迫的形色,卻絲毫未有威壓,王玉溪忍著笑咳了一聲,也不再逗弄她了,直截就道:“他們扮作夏人想往夏國去不假。因天水城層層壁壘,兵戈難得出不假。卻阿念是否忘了,西疆雖近鄰夏境,卻一有岐梁二山為隔,二有西落鬼戎為堵,帶著甲冑矢弩去闖西落,也實在太不划算。如此,我便日夜兼程,行水路,趕來了壠城。”
“壠城?”周如水盯著他眨了眨眼,一時恍然大悟,眼中迸發出璀璨的光芒,“過了壠城便是魯國,三郎是猜,他們會自魯借道?”
王玉溪輕頷首道:“再過十日便將開市,彼時壠城全不設防,致周魯之民,聚天下之貨。不過幾車兵戈,自是晃眼就能矇混過關。”
“遂十日後,甲冑矢弩也罷,那些蠻人也罷,都會進入這壠城之中?”她輕聲說著,順勢就將小臉靠在了王玉溪的胸膛,納悶道:“卻即使如此又如何?難不成還是要叫君父曉得,再來個甕中捉鱉,閉門抓賊麼?可你尚還詐死,我這次出門又太匆忙,連印鑑也未帶上。這般,壠城城主如何會聽我言說?”
“壠城乃邊關重地,便是你呈上印鑑,龔茨也未必會從。”王玉溪撫了撫周如水的額頭,彎了彎嘴角,緩聲道:“再而言之,公示一出,可不是打草驚蛇?如此,又何來甕中捉鱉?”
“既不能打草驚蛇,便是要出其不意。他們花費重金才買來的物甚,如何會隨你所言,輕易便吐出口來?”周如水想著頭疼,索性便聳了聳肩,側過臉去,一臉笑意地摸了摸王玉溪俊逸驚人的眉眼,睨著他,狡黠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道:“三郎實是好顏色,心中再多煩憂,只瞧瞧你,便覺心悅非常。如此,不如便不想了,先趁著時日未至,好好逛逛這壠城罷。”
她這臉變得太快,叫王玉溪不由一曬,笑她:“方才險些便惱了,怎的轉眼又不管不顧,只想著好好逛這壠城?”
聞言,周如水在他懷中坐直了身子,撫著他的面頰,目光明澈地輕聲應道:“你既早有了主意,我又何必多費腦子。更方才想起,待王豹之事露出端倪,你便無需再隱世詐死了。如此,你就也再不會是我一人的三郎了。”要再想如此獨佔著你,也不知又要是何年何月了。
心中千言萬語,周如水卻並未將話說全,可四目相對之時,她的眸中已流露出了深情。
世間真真假假,唯有真情難做假。聞言,王玉溪亦是目光幽深,須臾便真就點了點頭,一語雙關地輕輕應道:“阿念之所願,便為溪之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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