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兩人便在夜色之中出了門。
守在北對中的僕從想要跟隨,卻被產屋敷無慘勒令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主家離開。
走在產屋敷家夜色中的石板路上,前面是噠噠走著的小女孩,金色的長髮束在身後,隨著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自祇園祭之後,無慘便讓她將頭頂那可笑的黑色布巾撤去了。
他們一路向北,透過道道門扉。
守在北大門處的家臣在看到了無慘的臉之後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若……若君大人怎會夜晚來此?”
“閉緊你的嘴巴。”無慘只冷冷地說道,“莫要讓人跟來。”
於是他們只能用擔憂的神情看著這位主家的繼承人與他的女兒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在是否通報家主這件事上舉棋不定。
在路上安靜到只能聽到蟬鳴的時候,無慘穿過及腰高的柔軟草叢,才後知後覺地有些清醒過來。
——他竟真的在夜裡不帶任何一個家僕,被孩童的戲言引著來到了這裡。
或許總是與沙理奈相處,他幼時少不更事曾有過的任性和衝動,此刻又被喚醒了。
無慘從來不曾試圖思考過,他在嚮往著與他人一樣自由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想要去哪裡便立刻動身,不為現實所束縛。
這樣的事情,即使是想想,對他這樣常年纏綿病榻的人來說都是豔羨的痛苦。
已經走到了這裡,即使是後悔再回頭也沒有意義了。
無慘只是沉默地跟著沙理奈,看著她熟門熟路地鑽過草叢,等待著他慢慢跟上。
一時間,只有風吹過草叢的聲音,還有他們穿過這裡發出的沙沙腳步聲。
在轉過一個彎繞過樹叢之後,腳下的草地便淺淺的只到腳踝,沙理奈終於說:“我們到啦!”
她回過頭看他,即使沒有旁人,依舊壓低了聲音:“就是這裡。父親看到了嗎?”
在沙理奈說出話之前,產屋敷無慘當然已經看清了這裡。
星星點點的光亮點綴著草叢與樹木,不遠處潺潺的流水上,同樣有著濛濛的光點在飛舞。這一整片靜謐的地方都被無數螢火蟲照亮,彷彿人間仙境。
他的女兒正站在三步開外,向他攤開手臂,像在展示自己的領土。
零散的螢火蟲被她金色的長髮吸引,落在她的髮間肩頭,讓她如同本該存在於此的精靈。
無慘垂眼看著她:“這就是你想要讓我看見的東西嗎?”
“嗯,父親喜歡這裡嗎?”沙理奈問。
“這裡……”
跋涉這樣一段距離,就為了看看陌生的景緻,像是這樣的螢火蟲之夜實際上也完全能使喚僕人來搭建在家宅中,免得這樣奔波的麻煩。
產屋敷無慘理性地想著,口中卻是繼續回答道:“……尚可。”
他奇異地感覺這樣放任自己出來一場是值得的,哪怕這只是一種虛幻的自由,最終依舊要回到束縛他的枷鎖中去。
【當前反派修正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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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入秋了,太陽之下不像之前那樣酷熱,每日的風都比前一日更加寒涼。而沙理奈所住的小院裡,棗樹所結的青色的果實也漸漸變成熟透的紅色。
產屋敷家家主的夫人在這個季節傳出了懷孕的訊息,令這位家主掩飾不住眼裡的喜氣。
與之相對的,卻是產屋敷無慘徹底不再踏出他所在的居所。在剛剛入秋的時候,他便病倒了。起初只是咳嗽比之前嚴重了許多,兩個月餘遲遲不見好,漸漸地又時不時開始發起低熱。
一碗碗湯藥和補品便如同流水一樣被送到產屋敷家的若君所在的北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