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屋敷家家主過去探望他。
“父親來做什麼?”隔著屏風,無慘諷刺地說,“看著我的樣子,您早就已經覺得礙眼了吧?”
“若我死了,你便更能心安理得……咳……繼續與現在的夫人生下新的繼承人……”
“咳……何必這麼假惺惺地來我這裡裝模作樣!”
產屋敷家家主被自己的長子刺得說不出話來。他一生行事端方,兼身居高位,從未有人給過他這樣的難堪。若說他唯一虧欠的,便是很少有時間陪伴自己這個常年纏綿病榻的獨子。
見無慘這般牴觸,產屋敷家家主只能默默離開,吩咐家僕們務必照料好他。
在這樣的秋季裡,沙理奈坐在自己院裡棗樹下的石桌前,像個小大人一樣拄著下巴唉聲嘆氣。
【為什麼最近父親不見我了?】
與夏日時不同,無慘的院子裡裡裡外外守著許多家僕,見到她之後紛紛將她攔在門外。
【反派的行為本來就是難以預測的。】系統說,【或許過段時間會好的。】
沙理奈思考了一會,忽然蹦起來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而說完這句話,沙理奈便沒有再做別的事情。她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彈弓,對準了頭頂棗樹上的果實,將它們打下來。
紅色的棗落在土地上,彈起來兩下,便不動了。
沙理奈將它撿起來,用手隨意擦了擦便啃了下去。
那棗表皮嫣紅只餘一點點青色,依然清脆而富含水分,一口咬下去便分外甜。
當日夜晚,正是月黑風高時。
一個小小的人影鬼鬼祟祟地出了門,她重新用黑布擋住了自己過於顯眼的頭髮,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北對。
在深夜裡,守夜的家臣果然沒有白日裡那麼多。
沙理奈扒著一處不起眼的牆角,竟真讓她徒手爬了上去。
不過,與她想象之中不同的是,深夜的院落中並不算安靜。
主殿的依舊亮著燭火,暖色的光亮從障子門的窗格之中透出來。典侍們匆忙地進入房間之內,而後又狼狽不堪地退出來,皆是神色惶惶。
沙理奈趴在牆頭豎起耳朵,確認自己聽到了瓷器碎裂的聲音。
“滾!”一道熟悉卻有些嘶啞的男聲。
而後,屋裡的燭火閃動了一下,裡面所有的僕從都退了出來。
侍從竊竊私語:“這樣的狀況,是否要去請家主大人?”
“不能去,難道你忘記上次去請家主的女官的下場了嗎?”
談話間的兩人均是打了個寒噤。
沙理奈從牆上爬下來,貼著牆根的陰影慢慢挪動到窗下,竟真地被她順利地摸開窗戶鑽進了屋。
與外面的寒涼截然不同,屋裡被封閉得密不透風,又熱又悶,空氣中滿是苦澀的草藥味。
才剛剛進來,沙理奈就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變燙了。
她嫌熱,便脫掉繁重的外衣和蓋在頭上的黑布,踩上了地面往屋裡更深處走去。
現在的房間裡分外安靜,只有燈罩內的燭火還在安靜地燃燒。
木屐踩在地毯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音,沙理奈繞過了屏風,便看見了垂下的簾幕之後,影影綽綽正坐在床上的人影。
黑色的發披散在穿著裡衣的清瘦肩膀上,身體佝僂下來,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像是在忍受某種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