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也無心跟掌櫃繼續爭吵,在桌子上擺開五枚銅板,抬眼直勾勾地盯著掌櫃噴口水的嘴巴,說道:“我就五文錢,你愛要不要。”
張貴這才意識到這個魁梧的和尚不比普通和尚,也不像這間客房裡那三個愣頭青,這是個比自己還要潑皮無賴的老混混了。
這種人無親無故,無牽無掛,一人吃飽,全家不愁,耍起狠來絕非自己這樣有點牽掛的人般束手束腳。要是被他砸了自家的客棧,那才叫得不償失!
萬般無奈之下,張貴走上前去收起五枚銅錢,上下打量了眼老金破舊的衲衣,問道:“師傅是哪裡的和尚?北邊來的,還是南邊來的?”
老金不鹹不淡地回了句:“關你屁事!拿了錢還不快滾?”
張貴也不惱,笑著臉,走出客房,還不忘把房門帶上。
南門五見老金側耳不語,心生好奇,問道:“怎麼了,老金?”
老金食指伸在嘴前,另一隻手指了指房門,示意掌櫃的還沒走遠,然後又豎起指頭向上指了指,大聲說道:“少爺,我看李姑娘病得不輕,再拖下去,恐怕要生出一場大病來。你還是帶著兩位姑娘早些去城裡找郎中吧。”
說話間,老金指了指地上裝著珠寶的麻袋,並向吳靈芸招手讓她過來。
南門五會意,說道:“老金說的有道理,李姑娘的病再拖下去怕是要染出一場瘧疾來。吳女俠,就麻煩你帶著李姑娘去找郎中吧。我和老金在這兒等你們回來。”
吳靈芸走到桌子旁,看到老金在桌子上寫著“陸賢謙”三字,又想到掌櫃的先前從盛氣凌人到唯唯諾諾的樣子,以及他那貪財的口吻,一下就明白老金的意思,點頭答應下來。
趁著吳靈芸轉身去扶李若麟,南門五拉開門,果不其然,掌櫃的正蹲在門口一臉尷尬地和自己四目相對,便開口戲謔道:“掌櫃,我本以為你家客棧清淨,沒想到居然忙的連掌櫃的都來收拾打掃,真是看走眼了啊。”
張貴哪裡曉得這毛頭小子正和人聊得好好的,就突然開門。也算自個反應快,一下就蹲到地板上,假裝收拾碎片,腆著臉笑道:“嘿嘿,我就一閒人,閒著也是閒著,不能因為拿回了五文錢就啥也不幹了吧。”
南門五側身,讓吳靈芸二女走出門去,說道:“女俠,李姑娘就麻煩交給你照看了。路上小心。”
吳靈芸攙扶著李若麟正往外走,聽到這話,踩了南門五一腳,語氣裡莫名的有些酸味,說道:“要你多話!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這一腳踩得並不疼,南門五也沒說什麼,目送兩人下樓去後,看了眼依舊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掌櫃,關好房門,坐回到凳子上,手撐著桌子,眼睛瞄向屋外,低聲說道:“老金,你說這掌櫃的是什麼時候動手?”
老金擺擺手,提起茶壺要倒茶,發現茶杯都叫自己扔給那掌櫃了,一個也沒剩下,一時間有種自討苦吃的憋屈感,喊道:“掌櫃,拿些飯食來!還有,那三個茶杯可以拿過來了。”
就聽門外傳來一陣甕聲甕氣的聲音,他說道:“客官,等你能拿出十五文錢的時候,再來問我要這三個茶杯吧。不然,多一個茶杯也不會給你的。”
老金回道:“放心,不會出問題的,把三個杯子拿進來吧。”
張貴推門進來,掃了南門五一眼,把三個茶杯按南、西、北三個方位放好,看向面無表情的老金,說道:“客官,你能喝酒吃肉嗎?還是隻要些野菜豆腐?”
老金從懷裡捏出一隻跳蚤,拍在桌子上,道:“我還俗了,都能吃。你儘管上菜就是了。還有,上菜的時候安靜些。”
張貴點頭答應下,便退了出去,關門前還不忘把眼神投向老金腳旁的那個麻袋。
等到下樓梯的聲音響起,南門五才鬆了口氣,攤在桌子上,苦笑道:“老金,我可算發現了,這掌櫃身上總有股怎麼說呢,讓人很不自在的感覺。我在女俠身上沒感覺到,在你身上也沒感覺到,難道這個掌櫃比你還厲害嗎?”
老金笑著問道:“這股感覺是這樣的嗎?”
話音剛落,一陣如天崩地裂的壓迫感從老金身上蔓延開來。南門五一瞬間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銳氣,好似虎嘯山林,鳳鳴九天的威壓,情不自禁身子猛地一哆嗦,嚇得說不出話來。
這壓迫感來得猛,去得也快。
老金瞧了眼趴在桌子上豎著大拇指的南門五,解釋道:“這是武夫所追求的氣勢,文士也有,只不過比起武夫的咄咄逼人,文士更追求溫潤如玉。當然了,也有追求以柔克剛的武夫,以及盛氣凌人的文士,雖有成名的人,但總歸是一些小門小派。”
南門五恍然大悟道:“難怪趙先生給我的感覺很好,而我爹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老金笑道:“你以為趙啟祥修的是大眾的君子溫潤?他當年寫詩罵盡天下讀書人,在殿堂上指著皇帝鼻子破口大罵的時候,可沒人覺得他溫潤。吃了些苦頭,才有現在這老實模樣。至於你爹,他的殺氣倒是不假。唔嗯。”
老金忽地停嘴,懊惱自己一時嘴快居然把這也說出來了。
南門五詫異道:“殺氣?我爹他也有殺氣!”
老金撇嘴點頭。
南門五感慨道:“我爹真是絕了啊,殺豬殺出了一身殺氣,怕是屠夫行業裡的狀元吶。也難怪他整天都要我繼承家業,難怪啊。”
“嗯?”老金這才意識到自家少爺對他爹的認知已經不允許他產生誤會了,趕忙轉移話題,說道,“這個掌櫃雖有勢,但還很微弱,最簡單的收放自如都做不到,斷然排不上風雲榜,不值一提。”
另一邊,不值一提的張貴叮囑夥計看好店後,就來到後廚。廚房裡物什製備得到還齊全,就是見不到一個廚子,連幫工也沒有。
切菜,生火,燒菜。
匆匆做了幾個菜後,天色也暗了下來,張貴把菜放入食盒裡,又拐到地窖裡打了壺酒,才不緊不慢地走到樓上去。
喜歡末流屠夫請大家收藏:()末流屠夫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