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守將楊師亮,也早已接到李庭芝捉拿乃至格殺文天祥的命令,得知文天祥將入通州後,不免著人對文天祥等人反複盤問了好幾天,仍不能釋疑。所幸這時有位從鎮江來的人帶來了那裡元軍正在搜捕文天祥等人的訊息,道:“鎮江大索文丞相十日,且以三千騎追亡於滸浦。”直到這時,楊師亮對文天祥的疑慮才終於不辨自明瞭。
楊師亮於是果斷地郊迎文天祥入城,並“館於郡,衣服飲食,皆其料理”。這樣,文天祥總算結束了九死一生的逃亡生活。
文天祥等人在歷經磨難之後,終於又一次享受到大宋朝的自由。
在通州將息逗留了十餘天,文天祥身體得以複原。不幸部屬金應卻因積勞成疾,一病而亡。金應,廬陵吉水人,宋江南西路兵馬都監。他重義知武,亦擅文詞,為文天祥書吏。元兵進攻,臨安危急,文天祥出使元營被拘,旋被驅北上,時“雖親僕亦逃去,惟應上下相隨”。文天祥逃出元營,金應也曾被俘,出所帶銀兩方得身免。金應對文天祥,“委身以從,死生休慼,俱為一人”;金應與文天祥結交了二十多年,相知甚深。特別是自從跟隨文天祥出使元軍兵營以來,歷盡千辛萬苦,奔走數千裡,與文天祥生死與共。文天祥對金應的突然去世十分傷感,在通州城西雪窖,親自埋葬了這位追隨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部下,並寫了兩首悼亡詩焚化於墳前;
其一曰:
“我為吾君役,而從乃主行。
險夷寧異趣,休慼與同情。
遇賊能無死,尋醫劇不生。
通州一丘土,相望淚如傾。”
其二曰:
“明朝吾渡海,汝魄在它鄉。
六七年華短,三千客路長。
招魂情黯黯,歸骨事茫茫。
有子應年長,平生不汝忘。”
老友金應的病逝,讓文天祥更加堅定了南下的志向。他決定化悲痛為力量,盡快離開通州,趕往永嘉,投奔那裡的益、廣二王,早圖複國大業。文天祥為此與楊師亮共商複國大計,約定:文天祥南歸後率一支船隊北上,合力收複失地。楊師亮挽留文天祥不住,於是積極地為文天祥準備船隻,準備送他出海南下。
三月十七日,楊師亮僱得民船,文天祥一行六人告別通州城折向東北方向,欲從海道南歸。通州濱江,文天祥本可從通州順江入海,無奈長江口沙洲和與通州隔江相望的滸浦已在元軍控制之下,於是只得繞道如臯,過南通觀音鎮、至石港鎮,“避渚洲,入北海”。
十九日,舟經石港,繞道石港東十五裡之賣魚灣海口,準備由此揚帆南行。
回顧北海沙灘的美景,遙望通州險要的狼山,文天祥滿懷眷戀“故國”之深情,口占《賣魚灣》一詩雲:
“風起千灣浪,潮生萬頃沙。
春紅堆蟹子,晚白結鹽花。
故國何時訊,扁舟到處家。
狼山青兩點,極目是天涯。”
此時,駐在定海的張世傑正好派人開來一艘海船到此公幹,歷盡艱險的文天祥等人興奮異常,頓時改乘這艘船沿海南下了。他們“渡揚子江”、途經淡水洋和蘇州洋,由海門“涉鯨波”,入海南行。
大海船在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上,揚帆南下。
站在船首,極目遠望,只見周遭水天相合;前方旭日東升,一片光輝燦爛。文天祥的心情霎時舒暢已極,只因他已從張世傑手下的嘴裡得知:此時南方的局勢又起了新的變化——從臨安順利逃亡的益王趙昰、廣王趙昺已在永嘉開建起了元帥府,大宋已經重新建立起抵禦元軍的大本營,複興大宋指日可待矣······此時的文天祥幾乎溶化在藍天和大海之中,他那顆赤誠的愛國之心也早已飛奔到永嘉二王那裡了。
正如他在著名詩篇《揚子江》中所雲:
“幾日隨風北海遊,回從揚子大東頭。
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