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見心領神會,與何冼德悄悄來到醫院草坪上。
此刻,司亨醫院安靜神秘,花香馥郁。醫院建設初期,司亨集團還叫司亨機械廠,當時的廠長非常有眼光,看中了這塊有山有水的城郊寶地,山水是現成的,花草是現成的,只要稍微修繕,稍加點綴,就是一個花園式醫院,一年四季都能看見花。
何冼德也算醫院的老員工了,他雖然跟安如見接觸不多,但可以說是看著安如見長大的,對這個小夥子知根知底,曾經為安如見回司亨醫院高興過,也為他離職感到遺憾。
何冼德感慨地說:“當初,我真沒想到你會被逼出司亨醫院。你一走,很多人都感到心寒了。”
安如見笑笑,說:“何科長,我本來就沒打算在司亨醫院長期待下去,跟別人逼不逼我沒什麼關係。只是,我沒想到,司亨醫院業務滑坡這麼厲害。”
何冼德搖搖頭,說:“你爸媽都在司亨醫院,我也不瞞你,醫院去年業務量下降20多個點,如果集團公司沒有內部政策,集團公司的職工也不來了。
“現在集團公司的職工難道可以到其他醫院看病嗎?”安如見不明白,既然集團有內部政策,業務量為什麼會下降?
“有的職工家庭條件好一些,寧願不要集團公司報銷醫藥費,也不願意來司亨醫院,而是去了市人民醫院、市中心醫院,還有的直接去省城看病。”
何冼德的話讓安如見震驚。他在骨科工作的時候,司亨集團的職工基本上會選擇司亨醫院。
“這才幾年呀!怎麼完全變了?”安如見感嘆,“楊也彬一點都不擔心業務?”
“說楊也彬不擔心業務下降,也不全對,他最起碼還是有所動作,成立了醫保科,出去搞了義診,”何冼德說,“但是,我總感覺他把力氣用錯了方向。”
安如見好奇地問:“怎麼會用錯了方向?”
“這裡還鬧過笑話,”何冼德想起上次義診的醫生被帶到派出所問話,說,“他竟然為了給區醫保辦施壓,安排姜明踐帶醫生到醫保辦門口義診,最後被人當成騙子報警了。”
“出去義診不是要找人多的地方嗎?醫保辦那麼偏僻,怎麼可能?”安如見非常不理解楊也彬和姜明踐會做出這麼可笑的事。
何冼德講完醫保拒籤協議的事,安如見方才明白,原來中間夾著這麼多恩怨。
安如見從何冼德的話裡,聽出了他對楊也彬的不滿。安如見想,他應該是非常迫切希望改變醫院現狀的人。安如見試探性地問:“何科長,你覺得醫院移交地方管理好,還是走民營醫院的路子好?”
何冼德沒想過走民營醫院的路子。對他來說,維持現有編制性質最好。走在奔五的路上,多數人已經被生活磨平了稜角。他平時對楊也彬的意見,只是侷限在醫院管理層面,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醫院性質,不相信社會資本辦醫會不逐利。
何冼德說:“我覺得,兩條路都不適合現在的司亨醫院。唯一合適的就是維持現狀,醫院加強內部管理,改善醫院條件,提高服務能力,這樣就能留住集團職工來醫院看病,恢復往日的榮光。”
何冼德這樣回答,安如見當然不敢貿然將竣肅醫院合併司亨醫院的想法說出來。安如見改變一個角度提問,他說:“如果司亨集團不能承辦司亨醫院了呢?你傾向哪一個方案?”
何冼德也知道司亨集團遲早要將司亨醫院剝離出來,這既是政策導向,也是上級要求。為企業鬆綁,減輕企業辦社會的負擔,其實也是司亨集團重新走向輝煌的改革內容。新來的集團董事長是業內久負盛名的改革派、實幹家,司亨醫院剝離是遲早的事。
何冼德對安如見的提問開始提防。他隱約預感到,安如見這次回來不是單純的探親。看望父母可能只是一個幌子。他對司亨醫院這幾年的情況非常關注,說明他的目的性非常強。
“安副院長,你不會是準備合併司亨醫院的吧?”何冼德單刀直入地問。
“何科長,我們確實有初步的想法,”安如見不好迴避這個話題,又不能過早暴露自己的目標,只能以退為進,“但是,司亨醫院目前的情況,很難透過竣肅集團聘任的會計師事務所給出的合併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