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經夫渾渾噩噩地堅持著在辦公室裡度過這難捱的一天。下班到家後馬經夫徑直回到自己的小屋一頭栽在床上,他茫然地看著房子裡的一切。馬經夫突然間感到這個家是那麼狹小、那麼陌生……
我該怎麼辦,離婚嗎?不可能,家庭的壓力、社會的輿論我都將無法面對。再說,如果離婚呂瑩怎麼辦?一個懷了孕的女人讓她今後怎麼生活下去,何況她那癱瘓在床的雙親能接受得了嗎?還有,我的父母能同意嗎?父母這些年為我操盡了心,我怎麼能忍心讓父母因我離婚而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唉——既然已經是現在的這個樣子了,那麼我還是要盡我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對了,不能離婚但我可以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呆上一陣子。可是我能去哪兒呢?想到這兒夜不成寐的馬經夫翻了個身……
……
第二天早晨馬經夫像往常那樣提前來到單位,他忍著頭疼把當天的工作安排完便坐在那兒發呆。
這時程峰敲敲門閃了進來,他見馬經夫的臉色難看便小心翼翼地問道:“隊長,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用不用我上醫務室給你開點藥去?”
馬經夫忍著嗓子的疼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有什麼事兒你就說吧!”
“隊長,剛才政工科來了兩個搞外調的,聽說是春城大學的。說是來瞭解你結沒結婚,也不知道他們跑到咱廠來瞭解這事兒幹啥,我尋思應該告訴你一聲。”說完程峰用討好的眼光看著馬經夫。
馬經夫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了,不用說肯定是春城大學為嚴秀傑來瞭解情況的,但這一切對馬經夫來說都無所謂了。
馬經夫朝程峰點了點頭,有氣無力地回答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外調的插曲又勾起馬經夫離家出走的念頭。
想起前些日子廠工會曾問過自己想不想去療養的話頭馬經夫決定到海邊呆上一段日子,這樣既能散散心又能好好恢複一下身體。馬經夫在做出決定後起身來到工會辦公室。
……
療養的事出乎意料的順利,工會剛好有兩個療養指標還沒確定給誰,於是馬經夫讓工會立刻給自己辦理相關手續,隨後去供銷科請假交代工作。想到禮不可缺馬經夫特意跟徐超打了招呼,盡管徐超聽說馬經夫要放下與王良的廝殺出去療養,心裡有氣也不好開口阻攔。恰巧這段時間呂瑩在盤縣上班沒回家,馬經夫在告訴父母後像逃命似的連夜出發了……
……
浩瀚的大海帶給馬經夫強烈的震撼,一望無際的大海使他原本鬱悶的心情豁然開朗。馬經夫站在沙灘上向遠處眺望,直到此刻他才體會到什麼叫做海天一色。無邊無盡的大海用肉眼望去根本就分不出哪是海哪是天,只有數不清的海鷗在碧藍色的海面上展翅翺翔。
馬經夫望著洶湧澎湃的波濤不禁感慨萬千,這個一向非常自負的年輕人在大海面前才知道一個人在世界上是多麼微不足道。
馬經夫趁海水退卻之際往前走了幾步彎腰撿拾貝殼,可還沒等他直起身子,洶湧的潮水就捲起巨浪又重新向岸邊撲來。海水再次退卻後馬經夫像落湯雞似的站在那裡,這個一向講究喜怒不形於色的青年開懷大笑著。
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馬經夫彷彿又回到童年,他把煩惱統統拋到九霄雲外,他躺在沙灘上用沙子把除臉之外的整個身子都埋了起來。馬經夫感到開心至極,他在盡情地欣賞著大海那無窮無盡的魅力。
驀然間,笑容一下子僵在馬經夫的臉上,他呆若木雞地愣怔在那兒。原來觸景生情,馬經夫猛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和初戀情人聞麗在吉順北山之顛相約有朝一日一塊觀海的情景。一時間,那段一直被馬經夫深藏在心底的往事翻江倒海般的湧上心頭……
聞麗——你還好嗎?你生活得快樂嗎?你還在北礦嗎?你——結婚了嗎?聞麗,還記得那個你曾不顧一切喜歡過的小夫嗎?你還記得我們相處的那段歲月嗎?你還記得我們相約一塊兒看海嗎?不!我不該這麼問你,我也沒有資格這樣問你,是我辜負了你……
聞麗,我知道你生活得並不快樂,因為你早已把最真摯的感情毫無保留地給了我。聞麗,我相信你還愛著那個在見面之前就喜歡上了的小夫。聞麗,我知道你不會忘記我,其實我也沒忘記你,只不過不敢想起——
那年在北礦分手回到田忠平那兒,一進門就見到拖著病體到處找我的家父。父親在準備鋌而走險藏匿我這個通緝犯時,要求我與所有朋友永遠斷絕來往,面對我這個不孝子的沉默,體弱多病的家父傷心欲絕,當老人家宣告與我脫離父子關系轉身要走時我的心都碎了,我接受了父親的條件。
接下來我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那期間我對自己以往的所作所為進行了認真反省,在檢討時自然而然會想起你,直到那時我才意識到與我相愛是你的不幸。聞麗,我捫心自問,我都帶給你些什麼,除了恐懼和擔驚受怕就是牽腸掛肚,要不然就是遙遙無期的等待。一來對父親有了承諾,二來前途渺茫,再加上不忍心繼續拖累你,因此,從那時起我就硬著心腸不再想你以至北礦一別竟天人永訣——回憶到這兒心髒傳來一陣撕肝裂肺般的劇痛使馬經夫不敢再往下想……
馬經夫在療養院安頓下來,醫生根據他的身體狀況制定了一套治療方案。馬經夫在該方案的基礎上為自己安排了每天的鍛煉計劃,他希望藉助這次機會全面調整和修複一下自己飽受創傷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