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施主自有歸宿。
昭煌寺,並非施主久留之地。
道,佛門清修之地,施主塵緣未了,如何能作歸宿。
道,七七四十九日,施主,便可自行離去。
一遍又一遍,漸漸將心麻木,也麻木蹣跚的腳步,往前路而去。
空無的心偶爾有幾分慶幸,慶幸,除他以外,她還有要做的事。
可是,相曜,之後呢?
之後,她,又能往哪裡去啊……
“女公子,女公子——”
馬蹄揚起長塵,少年清澈的嗓音滿是急切。
風捲起阿瓊的長發,繞過半身,幕籬之下,那雙從來明澈純淨的眼,恍如一潭死水,有些慢地抬眸。
少年翻身下馬,衣擺獵獵如火,旋風般到她面前,赤誠熾烈。
“女公子隨我回洛城,可好?
我從不認同父皇所為,我會護好你,你做我的老師,往後,再做我的國師,好不好?”
“從一開始,從那日高臺初見,我便認定你了。”
“我比他先遇到你,也比他先救了你,你就隨我走,好不好?”
他說了那麼多好不好,阿瓊卻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叫出他的名字。
“……殷,姬?”
殷姬神情小心翼翼,重重嗯了一聲。
阿瓊有些艱難地回憶,隔世般,憶起最開始,那場,染紅了半邊天,揚成了海的血雨。
帝王問罪,生民責難,恨不能嗜血啖肉的滔天恨意……
原來,那一日,高臺之上的少年,是他啊……
“原來,是你。”
殷姬又重重點頭,笑得露出了牙。
可,阿瓊的淚,卻流珠般,顆顆自下頜滴下。
殷姬一下不知所措,不知說什麼,不知要不要觸碰。
“對不起。”
阿瓊開口第一句,是抱歉,她後退一步,搖著頭,哽咽,“我,我不能的……”
殷姬怔然,好半天,才問出一句:“為什麼?”
幕籬被風揚起,她瘦了好多,面容蒼白破碎,“我,還要送阿荼還家呢……”
阿荼說,鏡星湖是世上最美的地方,是她心中最好的歸宿,她做夢都想,落葉歸根,一家團圓。
阿荼是有家的,她有阿爹阿孃,阿兄阿姊。
可是她,只有阿荼。
阿荼在的地方,便是她該去的地方。
有一瞬,殷姬面上的神情複雜愴痛,難以言喻。